和從北平回來的姐姐海英也在離著大廟不遠處的一棵老槐樹下站著看著。
“海棠,你知道他們為什麼這麼高興嗎?”當呼喊聲暫時隱去,開會的人們吆歇的時候,海英扭頭衝著海棠神色興奮地問道。
“鬼知道,又不掙房子不掙地,誰知道他們中了那股邪病!”海棠並不理解廟前那些男人們的怪異行為,她覺得這些人都累的直不起腰了,為何還要這般瘋。
海棠的注意力都在廟臺上講話的大個子男人身上了。那個男人就是文之武。海棠很愛這個男人,自從第一次在自家院裡見到他的時候就喜歡上了。在海棠的少女心中,她覺得這個人可比自己要嫁的那個窩囊男人強多了。
“海棠,因為他們就是想要改命才那麼有勁兒!”海英趴在海棠的耳朵上輕聲說了一句,眉黛間流露出一種神秘的神色。
“咋地,這麼喊幾聲就能改命,就能大富大貴了?”海棠有些困惑。
“嗯,對,就這麼喊,就會喊出力量,就會改命!”海英的話顯然讓沒有上過學的海棠如墜五里雲霧。
“那我大聲喊,是不是也能把自己喜歡的人喊來呢!”海棠冷不丁冒出了這麼一句話,海英也著實有些丈二和尚了。她不明白就要出嫁的妹妹咋還會說這樣的話,換作自己可是打死都不會說的,因為自己可是喜歡錦程哥了。
“噓,別亂講,你就要當新娘了,小心傳到婆家沒好日子過。”海英無不擔心地囑咐著。
“哼,我才不在乎呢!對了,姐,我唱支山歌吧,準保壓過那幫老爺們的叫喚聲。”海棠並不理會姐姐的話,對著自己婚姻一萬個不樂意的她巴不得被休了。
“哎,臺上的哥哥聽我唱,
想哥想得臉焦黃,
夜夜睡覺想著哥,
開啟枕頭給哥看,
眼淚發芽二寸長。”
說著,海棠已經唱了起來。剛剛打過歇兒要繼續呼喊的人們被海棠悽婉優美的歌聲一下子驚住了,紛紛扭頭循著歌聲望來,就連臺上的白臉漢子文之武也被這歌聲吸引住了,也朝著大槐樹下望過來,就連遠遠地躲在樹後或牆角轉彎處偷看窮人會活動的地主老財們也紛紛探出頭,朝著大槐樹下張望著,原本積聚著烏雲般慍怒的平整光淨的臉上霎時都換上了驚訝的表情。
海棠看到了姐姐臉上流出的一絲不安,也看到了臺上文之武在朝著這邊張望,她突然不唱了,心裡突突地狂跳起來,臉也開始發燙,慌亂中一轉身跑進了身後的林子裡。海英不知妹妹咋地了,也跟著跑進了林子。
黑燈瞎火的沒有人看清唱歌的是海棠。人們都在猜測著,納著悶,那些吃飽了喝足了的闊老爺們更是心癢癢起來,開始盤算著是不是有足夠的銀兩再納一房小妾,不過條件是這女子必須能唱出這麼讓人心酸和愛聽的歌聲來。
或許,人世間發乎真情的歌聲是最美麗的愛情宣言。廟臺上的文之武也被歌聲擊中了,他好像記起來了,那歌聲昨天自己在夢裡就聽到了。
海棠在林子裡踉踉蹌蹌地奔跑著,全然不顧樹枝刮破了衣裳,刮傷了面容,直至重重地絆倒向前撲倒……
此刻,興許老天爺也為海棠命運的不公而心生憐憫,繼而發怒,猶如大廟前窮苦之人的奮力吶喊那般,施展出它的利器,雷電交錯,頻閃不停,暴雨仿若飛瀑,傾盆瀉落。
在呼呼作響的風聲、雨聲、雷鳴聲中,海棠縱情慟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