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大三年(569年)二月二十六。
吳郡,吳縣,虎丘山。
劍池水畔,現年十歲的皇后高善德,與現年十一的婕妤張麗華,正饒有興致地逗弄著那隻由徐州貢入宮中的狸貓清寧。
入宮一年的清寧,體態愈發圓潤,性子也愈發疏懶起來。
面對兩位小姑娘的戲弄,她只需要假模假式地張牙舞爪幾下,便就能輕鬆騙來幾片東寧進貢的小魚乾。
陽光溫暖,飽食散漫。
貓生如此,更復何求。
而劍池的另一頭,貴姬沈婺華正微紅著臉頰,頗有些親密地倚靠在陳伯宗的肩上。
而值此時間,正有一身材高大的齊國畫師,面對二人,在其手臂上鋪開的紙頁上,飛速地勾勒著筆畫。
他名叫楊子華,本是齊武宣皇帝高湛的御用畫師,官至(從四品)直閣將軍,號稱齊地畫聖。
可惜兩個月前,高湛崩逝,作為服務先帝的老一輩畫家,他雖在齊國畫壇名聲頗著,卻也不免被新貴後浪們排擠出局。
怎奈峰迴路轉,月前,皇帝高緯忽然好奇南朝天子樣貌,後浪們便又齊力將他這前浪推了出來。
於是,他糊里糊塗地,從一個宮廷畫手,成了南下交換國書使者的副手。
豈料南下建康的他,又被南朝的文士戳穿了身份,聞知訊息的陳國皇帝,更請了此番南來的齊使與他一道伴駕東巡。
便就如此,就在這距離鄴城兩千裡之外的姑蘇城下,他楊子華,一個北朝的宮廷畫師,又當了一回南朝的宮廷畫師。
說來,在鄴中之時,他也常為先帝高湛如此作畫,此間重操舊業,他行墨走筆勾勒框架,倒也極為迅敏。
只半盞茶工夫,他已將南朝天子與貴姬的形貌描摹在心,而身為外臣,他自然不宜於此地多留,當下便辭行皇帝,往姑蘇城中作畫去了。
瞥見楊子華遠去,方才還在同清寧與高善德玩鬧著的張麗華,卻悄無聲息地來到了陳伯宗的身後,伸出蔥白的食指輕輕戳了戳他的肩頭,俏聲道。
“阿郎偏心,只令齊國畫師為沈姐姐作畫,沈姐姐好看,麗華、德善還有清寧,便就不好看了麼?”
“阿郎真偏心!”
聞言,陳伯宗同身側沈婺華羞澀的目光在空中觸了一觸,隨即便輕笑著撫了撫小丫頭頭頂的青絲,繼之道。
“麗華欲請畫師作畫,還需待得年歲長些。”
言罷,陳伯宗似是憶起了什麼有趣的話題,抓了沈婺華羞怯欲逃的柔荑在手,又對小姑娘道。
“婺華常言麗華善算學,頗有計算之才能。”
“今日我有一問,請麗華為我解之,若能答對,朕便請方才的畫師為麗華與德善別作一幅新畫。”
“麗華以為如何?”
“陛下可不許反悔!”
張麗華頗為可愛地努了努嘴,牽過沈婺華另一隻手,她嬌聲道。
“沈姐姐當為見證。”
沈婺華點了點頭,對陳伯宗道。
“阿郎可不要欺負麗華妹妹。”
陳伯宗折了片草葉擲入劍池,道。
“君無戲言。”
“麗華且聽我之問。”
“京口至姑蘇四百里,原有春秋時吳王闔閭所鑿之百尺瀆,通達兩處,我等東來,便由此道。”
“然其水道窄小,不利大舟航行。”
“朕今日欲就其舊日航道,左右拓寬三丈,下挖六尺。”
“已知,一役夫一日能掘長寬三尺,深一尺之土,役其一月,須費糧一石。”
“請問,朝廷若發三萬人為徒役,須用時日幾何?須費糧米幾何?”
張麗華記憶力極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