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來了,下意識地坐正身子,張張嘴想說話,但轉念一想,他還欠著自己一個交代,便又合上了嘴巴,只作未見。
宋昆板著一張臉,有意無意地瞥了眼二兒子宋璟德,養了幾十年的兒子,此時竟像是個等著看熱鬧的外人,真是讓人不生氣都難。
宋璟德感受到了父親嚴厲的目光,心裡不禁開始七上八下的。好在,宋昆並沒有要開口訓斥他們的意思,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氣平靜平靜心情,擺手道:〃時辰不早了,你們各回各處歇著吧”
眾人聞言,皆是暗自鬆了一口氣,紛紛起身告退,連丫鬟婆子也都知趣地退到外間靜候。
屋子裡一下子安靜下來,沈氏故意閉著眼睛裝睡,宋昆踱步來到床邊,看見旁邊的小杌子還放著半碗藥,便端起來道:〃這藥還剩一半,怎麼就不喝了?”
宋昆一面說一面坐下來,用羹匙舀了一勺藥親自餵給她喝。
沈氏的嘴邊剛挨著藥湯子,眼角便沁下一滴淚來。
宋昆見了,體貼地拿過帕子給她擦了擦。
沈氏微微別過頭,“老爺,事到如今,你該給我一個交代。”
宋昆有他自己的打算和安排,故意把事情說得極為簡單。不過寥寥幾句,便將曾經山盟海誓的深情往事,改編成了一段去留無意的露水情緣。
沈氏聞言,心中半信半疑,淚如斷線的珠子般地落了下來。“即是如此,她們為何會有您的傳家之物。”
宋昆的聲音平靜如常,聽出來有任何情緒上的波瀾。“那時,我艱苦求學,身無長物,只剩下這一對玉牌子。我見那女子確實可憐,便給了她一塊,算作分手之禮,從此兩不相欠。”他的解釋聽上去簡單,卻讓沈氏的心裡舒服了不少。畢竟,幾十年的夫妻情份擺在那裡,她打從心眼裡希望事實就是如此。不管當初的真相怎樣,如今兩方卻都是隻有一面之詞。於情於理,她都願意相信宋昆,把處全都歸結到那些與自己不相干的人身上,繼而成全丈夫的聲名體面,成全倆人這麼多年來的夫妻情深。
沈氏不是沒有心機的女人,不過此時,她卻心甘情願地裝一回兒糊塗,讓自己先在表面上,做個百分百信任丈夫的妻子。心念如此一轉,沈氏的臉上漸漸緩和過來,將話題落在瞭解決問題的辦法上。“昨兒,老九捎信回來說,那女人的身子不大好,估計一時半會兒還進不了京。”
宋昆沒料到妻子會先派人過去,稍稍覺得意外,於是,起身揹著手踱了兩步,故意作出一副沉思猶豫的模樣。對於田氏,他心底還是有些情份在的,只是,這份情誼見不得光,又不好說與旁人知曉,只能放在陰暗的角落裡蒙塵。偶爾在夜深人靜之時,拿出來伴著殘月思憶思憶罷了。現如今,宋昆已經快連田蕙蘭的樣貌都記不清了,只能隱約回想起那一年青州城外桃花漫天飛舞的美景。
沈氏見他半響無語,咳了咳道:〃想來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老爺親自出面,不免失了身份,不如就交給我來辦吧。”
宋昆聞言,轉身看著沈氏,神情平靜道:〃那夫人準備怎麼辦呢?”
沈氏道:〃既生了病,就該尋個地方好好靜養著。如今,老九正在那邊幫忙照看,他辦事穩當心又細,從來不會委屈怠慢了誰。至於,那個孩子,這會兒沒名沒分的不好就這麼往府上領,也跟著先等等再說。”
沈氏認為自己能夠這麼安排,已經表現得很賢良大度了。
宋昆自然也什麼可挑剔的,淡淡的回應了一聲兒:〃一切就按夫人說的辦吧。”
清晨時分,外面開始疏疏落落地落下幾滴雨。
宋歡顏背靠著牆坐在地上,發了一會兒呆,待清醒過來,雨已經下大了。她整夜提心吊膽地睡不著,她心裡怕極了,她害怕田氏會有什麼閃失。在這個時空裡,只有田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