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再去換盆水,替殿下擦臉。”
朱祐樘猜到她的心思,嘆了一口氣,道:“我現在即便想要你,也有心無力。快上來!”
張嫿被他說中心事,臉微微一紅,放下巾帕,磨蹭著爬上床,躺在裡側。
朱祐樘果然沒有碰她一下,靜靜地躺著,沉默良久,開口道:“今日是我母親的忌日!”
張嫿心頭一震,有些同情地望著他。那邊皇帝與萬貴妃紙醉金迷,夜夜笙歌,而他連母親的忌日都不敢拜祭,只能獨自借酒消愁。
“六歲那年,我親眼看到萬貴妃逼我母親喝下毒酒,親眼看到母親在我面前毒發身亡。可我卻無能為力!”朱祐樘臉色慘敗,聲音沉痛。
彷彿又回到了十二年前,那日他從文華殿講讀歸來,想去探望母親,還未走到寢殿,便聽到萬貴妃厲聲怒罵:“賤人,居然敢勾引皇上,偷偷生下賤種!”
母親跪在地上拼命地磕頭求饒:“求求您,放過安兒!”
安是他的乳名,他母親唯一的心願便是希望他能夠平平安安地長大成人。
萬貴妃神色猙獰,罵道:“別以為你兒子當了太子,你便可以母憑子貴,凌駕於本宮之上。”
“奴婢不敢。”母親額頭滲出嫣紅刺目的鮮血,仍不停地磕頭:“貴妃娘娘,只要您放過安兒,無論您讓奴婢做什麼,奴婢都願意。”
萬貴妃端著一杯毒酒,陰惻惻地道:“只要你喝了這杯酒,本宮便放過朱祐樘!”
“謝謝娘娘!”母親顫抖著手接過毒酒,一飲而盡。
彼時若不是德全死死地捂著他的嘴,拉著他躲在碧紗櫥後面,也許他也被萬貴妃灌了毒酒。
張嫿心中一軟,身子不禁向他身邊移了移,握著他的手,安慰道:“別難過,你那會兒還小,在萬貴妃的迫害下還能活下來已經很了不起了!”
朱祐樘眼角沁出幾滴晶瑩的淚珠,聲音嘶啞:“這些年萬貴妃一直懷疑我知道母親的死因,害怕將來我登基後會報復她,所以想方設法地想除掉我。”
張嫿想到老妖婦讓她偷信,猶豫了一下,說道:“你多提防著點,別讓她有機可趁,特別是身邊的人。”轉念一想,朱祐樘能安然無恙地活了這麼多年,說明他也不是一盞省油的燈。萬貴妃想玩什麼陰謀詭計,未必能討得了便宜去。
朱祐樘“嗯”了一聲,過了很久,忽輕聲喚道:“嫿嫿。”
“呃?”
“對不起。”
張嫿愣了愣,不知道他這句莫名其妙的“對不起”指的是什麼,是指水蛭的事情麼?
殿內一片寂靜。朱祐樘雙眸微闔,已沉沉睡過去。
皎潔的月色下,張嫿望著他如雕像般俊美的臉龐,嘆了一口氣,轉身朝裡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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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該您落子了!”杜芊羽含笑說道。
張嫿執著白棋,左看看右看看,終於落下一子。她一向嫌下棋太費腦子,平時極少碰它,因不願拂杜芊羽的情面,遂耐著性子陪她下幾盤棋。而杜芊羽害怕掃她興致,十回中總故意輸掉四五回。
小環忽掀簾進來,神色有些慌張:“小姐,鳴鸞軒傳來訊息說蘇選侍中毒了,現在昏迷不醒。”
“咚”一聲,張嫿手中的棋子掉落在地上,驚愕道:“中毒?”
杜芊羽疑惑道:“這不會又是她的苦肉計吧?”
張嫿長身而起,說道:“是不是苦肉計,我們去鳴鸞軒看看便知。”
鳴鸞軒已亂作一團。宮女太監們戰戰兢地跪在地上,蘇選侍似一具了無生氣的木偶躺在床上,蒼白的臉龐上佈滿一粒粒指甲蓋般大小的紅疹。
朱祐樘神色有些疲憊,眉頭緊皺,負手立在榻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