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門口,忽又頓住,轉過身有些緊張又有些期待地問道,“你娘……臨走前有沒有提到過我?”
張嫿堅定地搖搖頭,泫然欲泣地道:“娘只說了一句不後悔就嚥氣了,可究竟不後悔什麼,女兒就不清楚了。”
張巒臉上的血色瞬間消失殆盡,眼中沁出幾點晶瑩的淚珠,轉身踉踉蹌蹌地離開。
微蒙的燭光下,張嫿嘴角彎起一抹譏誚的弧度,她生平最痛恨懦弱自私又不負責任的男人,既要了一個女人,又任她受正室的欺凌無動於衷,甚至眼睜睜看著她含冤被逐出府。
這樣一個男人根本不配得到女人的愛。所以她編造了子虛烏有的遺言,她要他的餘生都活在悔恨痛苦之中,為那個可憐的女人出一口惡氣。
窗外,月華如練,星辰璀璨。茜紗窗上影影綽綽地映著幾竿修竹。
張嫿靜靜地躺在床上,手中的夜明珠流轉著晶瑩柔和的光芒,唇角微微上翹。
這次入宮若能心願得償,到時便賣了這顆珠子,下半輩子也可衣食無憂了。
腦中閃過一張俊美無儔的臉龐。
不知他可曾平安脫險?
次日卯初,張嫿起床洗漱了一番,小環想替她梳一個漂亮的蝴蝶篆兒,張嫿卻道:“不用那麼麻煩,就梳雙螺髻。”
小環只好作罷,梳完髮髻,挑了一件櫻桃色百蝶穿花灑金褙子,喜滋滋地道:“小姐穿上這件衣裳,必定豔壓群芳。”
張嫿微笑著搖搖頭,挑了一件半成新杏黃色妝花褙子換上,下面系緗色馬面裙,又拿起一支玉蘭花銀釵簪在髮髻上。
小環目瞪口呆:“小姐,今日是入宮選秀的大日子,您穿得這麼……樸素,豈不是要被人比下去了。”
其實她想說的是,人要衣裝,佛要金裝,您穿得這麼寒酸大搖大擺地入宮參選,合適麼?
張嫿笑了笑:“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懂得收斂鋒芒,才能笑到最後。”
小環似懂非懂,小姐一向機智過人,冰雪聰明,說的話一定有道理,遂點頭附和:“小姐說得對。”
收拾妥當後,張嫿去朝暉院請安,楊氏稱病在床,避而不見,張巒叮囑了幾句,便讓她退下。回屋後,用過早飯,馬車已候在門口,張嫿步上青帷小車,小環含淚揮別,直到馬車消失在路的盡頭,才依依不捨地回去。
車聲轔轔。街市喧器。
張嫿掀起窗紗,留戀地望著窗外的景物,琳琅滿目的商鋪,洋溢著熱情笑容的小販,街角坐著拉二胡的賣藝老者,嬉戲的孩童……
也許很長很長一段間,她都將看不到這些人間煙火,亦無法再呼吸到自由的空氣。
胭脂水粉攤前面立著一道熟悉的身影,烏鬢如雲,身姿綽約。
張嫿心頭大震,清澈的雙眸升起一片水霧,眼淚如掉了線的珍珠滾滾而落,失聲大叫道:“停車,停車!”
☆、022 選秀(3)
張嫿心頭大震,清澈的雙眸升起一片水霧,眼淚如掉了線的珍珠滾滾而落,失聲大叫道:“停車,停車!”
車伕忙勒緊韁繩,馬車尚未停穩,張嫿已匆匆跳下車,快步奔上前,胭脂水粉攤前卻空無一人,張嫿如墜冰窖,聲音顫抖地問攤主:“請問大哥,適才買胭脂的女子去了何處?”
那人指了指西邊街市:“好像去那邊了。”
張嫿道了聲謝,飛奔向西,一連找了幾條街,才看到前面一個熟悉的身影,又驚又喜,奔上前緊緊地拽著她的的衣袖,似生怕一鬆手她便消失不見了,聲音哽咽而顫抖:“雲姨。”
女子回過頭,滿臉困惑地望著她。
張嫿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對不住,我認錯人了。”
女子皺眉,撣了撣衣袖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