裳手中瑤琴,漫然拔動,他所奏之音雖不成曲調,可其音中或嘆惋,或激賞之意,卻是歷歷分明。
等到原承天說罷,公子我五指在琴上一頓,那嫋嫋餘音,就此斷絕。
卻見他眉頭微皺道:“在原兄看來,此神識兩得兩失,終是不得,卻是何故?”
原承天嘆道:“總是我自家修為不足之故罷。”
公子我連連搖頭道:“道友大謬矣,神識之修,乃是由心而發,與修為雖有莫大關係,卻也並非盡賴於此,靈脩真修境界時,修士心境不高,難明天道世情,如何能修成此術?是以此術在羽修仙修境時,方才容易修成,正是此故了。只是就算突破羽修仙修之境,若是不能明悟天道,又怎能修成這天地妙術?”
原承天默默點頭,他初世雖修至大羅金仙境界,可於這神識,卻是得之甚晚,他雖是玄承無雙,可天道幽微,哪裡能盡知,公子我的玄承雖然弱於他,可在這神識明悟上,卻比他強出不少去。
公子我又道:“或許道友平生多歷艱險,便以為對世道人情瞧得透了,那心念不免固化,卻不如天道世情如流水,最是變幻不定,豈有一定之規,他山之石,未必就可攻玉,道友的心境雖是遠超於常人,卻因過多的囿於常識,神識終是突破不得,怕就是此故了。”
原承天心有所悟,目光靈光一閃而沒,卻見其臉上神情,已是添了一份神彩。
公子我又道:“神識所謂的三得兩失,雖是前人經驗,卻非固有之道,不才修此神識,那是兩得一失,有人修此神識,卻是四得三失,更有人五得皆失,終無一得,如此可知,能否修得神識,皆看本人心境,怎有定規?”
正所謂一言驚醒夢中人,原承天剛才自悟其非,不過是手心微汗,此刻卻是全身寒毛孔齊皆炸開,公子我之言就如醍醐灌頂,讓他頓開茅塞。
他退後半步,重整衣衫,對公子我恭恭敬敬的深施一禮,道:“既承明教,足開茅塞,原某日後於神識上若有點滴突破,皆賴公子此番教誨,點悟開化之恩,實不知如何相謝。”
公子我哈哈大笑道:“你這人仙基甚佳,靈慧極高,於性心境突破,也只是早晚之事,卻與我何干?不才另有一言,還請道友三思。”
原承天凝神肅容,道:“願聞。”
公子我道:“我瞧你話中之意,凡事皆托賴天意,那天意固是幽微難測,卻不知天意之變,端看人心,凡我仙修求道長生,本就是逆天之舉,請問這天意怎可事事順之?若不能剛強自持,一事之成敗,皆推向天意,那麼終不能御天意而自得,萬事由天,成敗在我,方是至道。”
原承天脫口讚道:“好一句萬事由天,成敗在我。”
他心中忖來,公子我名諱之中,這個“我”字,便是由此而來了。他原本以為,此人於名姓中加個“我”字,歡乎略顯狂傲,可細細思來,方知“我”字深意,原來人生天地間,若無這個“我”字,豈不是泯然眾人矣,又如何於千千萬萬修士之中,脫穎而出,早證大道?
他心中不由感慨萬千,自己初世修行,只顧一味苦修也就罷了,今世之修,雖說想超脫前世,可最終仍是不免因循舊理,一心只想離群索居,若無公子我今日之言,不知要誤到何時了。
此刻他心中的愉悅之情,不知如何生髮才好,便搶過公子我的手中瑤琴,順手拔去,那琴音雖是不按音律,可皆是心聲,就聽得叮叮咚咚之聲不絕,山谷響震,迴音不絕。
公子我撫掌大笑道:“道友終是開悟了,這琴音縱橫無忌,就如江河之水,瞬息萬里,果然是有一個‘我’字。”
雲裳也抿嘴笑道:“你是一個狂士,便希望天下人皆是狂生嗎?好好一個原道友生生給你教壞了。”
她雖是薄嗔微責,卻是其辭若有憾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