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掉,也讓她從此再也掙不開噩夢的圍剿。
“一群只會敗家的不孝子!我養你們有何用處?整日只會吃喝嫖賭玩女人!你們怎不學學十三?若是你們有十三的一半心思放在咱們布行中,咱們金府何愁不能永霸天下?”
“爹,那你幹嗎要殺十三?”刺耳的嘿笑又如蟻齧般撕扯她的心神,使她心絞得不能呼吸,“乾脆你一把火燒死我們這些不孝子,留你那寶貝十三給你養老送終,不就如意了?”
“閉嘴!”
“老八,十三不過是一個青樓賤女人的小賤種,說不定當初根本就不是咱爹下的種哩!你這醋吃得沒來由喲!”慢條斯理的慢語,猶如長長的蔓藤,慢慢繞住她的頸子,慢慢隔絕了她的血液、呼吸。“嘿,老大,你這話更是莫名其妙。十三要是長得有她孃的一半風情,模樣有她孃的三分漂亮,我還真說不定忘了她是咱妹子,真的動動心哩。可你沒長眼睛呀?十三那平庸的相貌,還不如府中燒火的灶下婢子,那喑啞的男子嗓音,更甭提多讓人噁心了!誰要礙那分眼?”嘖,又不是摸不到漂亮女人。
“老八,你少講一句會死嗎?”冷冷的語調讓她止不住顫抖,“十三是什麼貨色?你們值得為一個賠錢貨鬥嘴?若不趁早殺了她,等我老了,你們喝西北風去啊?”一群只長肥肉不長腦子的笨蛋!
“那蘇州王大富打從三年前便要討她做小妾,你幹嗎不答應?還能換十萬兩雪花銀玩兩天呢!”
“將搖錢樹拱手送人,你捨得?十三也二十了,若再過兩年等她羽翼豐滿了,誰能壓她住?”陰陰的低語裡含著絕然的不留情面,“狡兔死,走狗烹!連這也不懂嗎?”冷冷地一哼,“一會兒十三便回府,你們給我盯仔細了!等她一睡,便放火燒房!”
她機靈靈打個冷顫,努力壓住胸口不斷上翻的腥腥血氣,不想就這樣倒下去。不會!剛才的一群人絕不會是她手足情深的兄長們!不會!更不會有對她寵愛萬分的——
不會!
不會是這樣!
不會!
不——
第一章
……不
……不會!
……
不會——
他猛地彈坐起來,喘著粗氣,努力平息即將蹦出胸腔的狂亂心跳。冷汗,涔涔淌下他的背。
“伍先生?”
他怎又做起噩夢來?
“伍先生?”小小聲的輕喚,深恐驚擾了他的好眠,試探性地透過緊閉的門板輕輕漾進屋來。
他不是“她”,怎總也逃不出“她”的夢魘?
“伍先生?”
“她”早已葬身在那場大火,再也不會有人記得“她”,他怎還逃不出“她”的噩夢?
“伍先生?醒了嗎?”門外的輕喚,沒有一絲的不耐,“伍先生?”
他一怔,慌忙用手一抹額上的冷汗,急急高聲回應:“啊,是射月護衛嗎?請稍等片刻,我馬上去給您開門。”
“不急,不急,伍先生儘管請慢慢來。”溫和有禮的男子話語裡透出溫溫的暖意。
他忙從床上跳下來,穿好外袍,急急束好發,穿上單靴,就著銅盆的水浸浸臉,快步行到外室,飛快地開啟了那扇阻隔外界的門。
門外靜靜佇立的,是高壯的威武男子。
“對不住,是自行睡過了頭,怠慢了護衛,讓您久候了。”客客氣氣地揖手為禮,平靜的面龐上是不著痕跡的疏離與防備。
即便住進這府裡已半載,即便眼前的人幾乎每日都會見到,即便心裡明白這府中的人是以真心待他——心防,始終不敢輕易撤消,“她”的教訓,至死難忘啊。
“伍先生又在客氣,是射月來早了,打擾了先生的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