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自然不知道蘇流水的心思。他只一心一意的想著蘇流水的那句話。細作。
青蘇會給他身邊放細作麼?他們說好了互相信任的。說好了在彼此的身邊都不放細作的。這麼多年,他,沒做到。她難道就能做到麼?
他想要知道她的一舉一動,想要知道所有她的日常起居。今天吃過什麼,吃了多少。穿了什麼衣服,朝見了幾個人!是不是遇見了為難的事兒。國家大事在他來說,都是區區小事。可她的事兒在他來說,卻全都是性命攸關的大事!所以他在她身邊放了細作!而且不止一個!
“這些年,你母親可有何異常舉動?例如說跟你父親商討軍情之類的。”他想了想,終於還是問出了口。
蘇流水覺得很是可笑。這樣的玩笑他也會信麼?“皇上,若我母親是細作,為何青陽這十幾年一直平安無事。若我母親是細作,像我父親那樣的大將早該在戰場上頭屢屢受挫才對。可父親卻一路青雲直上。扶搖上天。皇上見過這麼蠢的細作麼?母親一生最愛就是父親!若非為著父親,她那般傾國之顏,又何必屈於人下。做個小妾。”
皇帝冷笑。“你這是想當然爾。全無憑據!你母親並不出眾,卻倒還好意思稱作傾國之顏!”
蘇流水聽到這兒,心裡很不滿意。“皇上說流水醜,流水毫無怨由。可陛下若說我母親如何,皇上卻真是太過言重了。”
皇帝沒有說話,一雙眼睛卻放出灼灼的異彩。他雖然眼睛鎖在她的臉上,可她卻覺著他正透過她的臉兒去看旁人。蕭庭依舊站得老遠,可從他防備的姿勢能瞧得出來,他,是注意著這兒的談話的。
皇帝早把藍姑草的長相忘了個一乾二淨。他嘴裡的話,也都是從探子的口中得到的。所以此時他聽蘇流水這麼一說,便也不以為意。
一會子後,他終於淡著聲說了句,“蘇流水,你這臉上的紅斑是你娘弄的罷!她是怎麼弄的?”
蘇流水見他仍未放棄,便也不加隱瞞。“火針。是以火針蘸了些顏料一針一針刺上去的。”所以她臉上雖是已經顏色盡褪,可到底還是與右頰有些不同。這也是她一直不把面紗除下的原因。
遠處的蕭庭聽到這話,面色微微一變。他斂下眉毛,拳頭握得死緊。這世上怎會有這般心狠的母親,竟會在自個兒女兒身上下這樣的毒手!
皇帝袖手,雙眸若有所思的盯著地面。“這麼說來,她的見識倒卻真不比普通女子。紅顏非禍水,可紅顏卻是災難。她一直這麼藏拙,卻倒又是為何?”
蘇流水一聽他這話,心裡悚然一驚。皇帝怎麼對她孃親的事兒這麼上心了?莫不是她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他突然起身,負手對月,淡淡的道:“今兒天氣甚好。朕走了,你也早點歇著。”他說罷,便信步走出流水閣。
蘇流水總覺著有什麼事兒不對勁。可卻又說不上來。孃親的本名若不叫藍姑草,那又會是什麼?
她本就休息不好,被皇帝這麼一來,更是頭痛欲裂。就更沒了想睡的意思。
取下面紗,她對鏡自照。只見鏡中女子褳去了清純,眉宇間鎖了一點清豔。一抹愁思。皇帝說得不錯,她不過是過氣的美人罷了。
面紗落地,她低頭撿起。眼前卻出現一雙黑色的修雲靴。她抬眸瞧去,卻見蕭庭肅著一張臉,冰冷的道:“我不會讓她嫁進來。”
這句話,像是一種誓言。雖然簡單,可卻字字鏗鏘。
她突然搖頭,苦笑道:“她精心謀劃那麼久,死了一個竹如風才得到的機會,你說她會不會放棄?”利益聯姻,比想像中的要更為圖若金湯。
蕭庭不說話,可面色卻更是蒼白。秋風拂起他的髮絲,月色下的臉孔稜角分明。“我不會讓她嫁進來。”他又加重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