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松能教給殿下的,是為人。而南胥能教給殿下的,是現在殿下最需要的權術。”
聞松到底還是隱晦地暗示了。
無垢眼神閃了閃。
“我……能勝任麼?”
半晌,無垢才問出一句。
聞松誠實地回答,“要看殿下能學到多少,能走多遠。”
無垢復又低下頭,“我其實,是有些害怕的。”
“嗯?”
聞松以為她是害怕面對強權和紛爭,正思忖著要如何安慰,她就在這時道:“我不是怕爭奪,不是怕輸,我是怕辜負了你們……”
一旦加在一個人身上的期望太高太重,那負重前行的人就很容易被壓彎了腰,一顆心也會時時刻刻憂慮,在不負眾望與不孚眾望之間徘徊。
聞松能體會她的心情,他剛剛才被人期望過。可這樣的事,他能勸旁人放下,卻勸不了無垢。因為無垢身上的期望和責任事關一個國家,事關整個大祁。
所以,聞松道:“殿下,此事,除了自助,旁人無法替你分擔任何憂慮。”
無垢的頭垂得更低了,“我知道的。”
“先賢曾言,‘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公主也不必覺得太負擔,天道若不讓大祁興,不論誰繼位都是一樣的,凡事終有盡時。公主能成或不成,都是命中註定,盡力就好。”
無垢緩緩將頭抬起,有些驚訝,“先生信命?”
“怎麼?不像?”聞松揶揄。
無垢道:“不是很像。我以為,您信人定勝天。”
聞松將視線轉向窗外,望向遙遠的天邊。
人定勝天麼?
他信過。
和祖母在窮困潦倒的時候,他信過人定勝天。
他一邊讀書,一邊做工賺些碎銀。
可是,祖母還是病逝了。
說是病逝,實際上是死於貧困,無錢醫治。他的那些銀兩太少,積攢得太慢,根本來不及跟老天爺搶時間,來不及跟閻王搶人。
後來,他來京城,也信人定勝天,信科舉能改變他的命運。
可是,他連會試都無法參加。
偏偏,禍福相依。
他成了現在的聞松,一個不缺錢,可以隨時看大夫的聞松,而他的祖母已經不在了,一天好日子都沒有過上。
人定勝天……
是成功人的謊言。
只有得了一番成就的人,才會勸人說“人定勝天”。
至於,聞松,他實在是體會過“人定勝天”給人帶來的無力和絕望感,以及失敗之後的消沉和怨天尤人,所以再也不敢信了。
不敢信了之後,便對結果沒了執念。
他仍努力,只是不再過於期待結果,不再執念於一個令他滿意的結果。
得與失,都是命。
他現在信的是——
聞松將目光收回,重新看向無垢,微微一笑,“聞松信的是,道法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