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你的所作所為,就算是你媽媽,她也無話可說了吧!”
很奇怪,眼前那個少年像變了個人似的,沒有掙扎,沒有喊叫,連試圖逃跑的動作也沒有。他只是平靜地看著糾纏在一起的三個親人,彷彿一切都與他無關,彷彿這些人,他根本就不認識。
少年翹起嘴角艱澀地笑了一下:“爸爸,其實我是……其實我就是……”
他忽然停住了,沒有再說下去,臉上湧現出無盡的悲傷。就這樣搖了搖頭,沿著牆壁緩緩向一側栽倒下去,躺在地上,單薄得如同一片被揉碎了的紙張。
這個場景,這個笑容,這個痛苦又無助的身影,一瞬間與嚴耀欽記憶中某個永生難忘的畫面重疊了。他的心臟被這段記憶所帶來的愧疚與悔恨猛烈重擊著,一下收緊,不自覺屏住呼吸脫口而出:“阿……揚……”
他陷入了一片無邊無際的藻澤泥潭,腐臭泥漿包裹住雙腳,身體,咽喉,將他淹沒其中,無法掙脫,無法自拔。持槍的手無力垂了下去,金屬砸在地板上,“咣啷”一聲,火星四濺。
為什麼,為什麼那個瞬間裡,身體、樣貌、五官都是嚴予思,可他的眼神,他的表情,他那一抹世間難覓的笑容,卻都是卓揚呢……
…
當天晚上,卓揚開始發燒。連續打了兩支針劑,依舊高熱不退。嚴予行一直守在他房裡,寸步不離,一邊注視著藥液的流速,一邊留意弟弟的呼吸,生怕他昏睡中發病,出現危險。
嚴耀欽推門進去的時候,嚴予行戒備地站了起來,擋在爸爸面前。嚴耀欽將其一把推開,看也不看:“滾出去。”
嚴予行沒動,他怕自己一轉身,爸爸就會要了小弟的性命。雖然他很清楚,只要是爸爸想做的事,無論自己在與不在,都不會帶來任何改變。
見他沒有遵從指令,嚴耀欽輕喚了一聲:“張崇久!”
房門應聲開啟,張崇久徑直走到嚴予行面前,恭敬卻強硬地牽制住大少爺的肩臂,將他“護送”出了房間。
室內安靜下來,嚴耀欽審視著床上的少年,他臉色不自然地潮紅一片,被打過的地方腫起老高,五指印清晰可見。眼睛緊緊閉著,卻睡得並不踏實,眼珠在眼皮下不住移動,睫毛微微顫著,凝結成一縷一縷,掛著水汽。
高燒使他神智不清,模模糊糊不斷囈語。嚴耀欽猶豫了一下,小心坐到床邊,靠過去仔細聽著。
“……媽媽……他好高啊……這麼一舉……我們都得救了……”
“……別拿走我的皮球……別搶我的球……”
“……沒有打雷……是湯姆大叔的太太……在罵他……”
“……我知道是誰……我知道……我還藏著一張……他的畫片……”
聲音斷斷續續,內容不著邊際,根本聽不出到底在說什麼。嚴耀欽有些煩躁地站起身,茫然望向窗外夜色,思索著是不是該先去抽支菸。就在這時,他聽到了床上人的嘶啞呢喃:“媽媽……馬蜂好可怕……不過沒關係……我會保護你……我去幫你趕走它……”
這些話如同一盆冰涼刺骨的冷水,兜頭澆下,使嚴耀欽渾身上下猛然一震,緊接著打了個冷戰。他想邁步,腳掌卻被釘在了地上,想回頭,肩上卻壓著千斤。拼盡了全力才重新轉過去,一動不動盯著床上的少年,眼珠幾乎要瞪出來。
“你、你說什麼?什麼馬蜂?你說後院的馬蜂是嗎?你……你是不是……阿揚?”
一定是的,一定是卓揚!否則怎麼會知道馬蜂的故事!那是他們父子二人間的對話,再沒第三個人知曉——後院的馬蜂窩很可怕,媽媽不敢靠近,卓揚要去消滅它們,卻因此吃盡了苦頭……
他就是卓揚沒錯!他長著嚴予思的臉,可他就是卓揚!
他不喜歡吃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