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動靜,聖上不可能不清楚。
一個大世家宴請都城大多高官良才到家裡做客,這意味著什麼?
須知如今的老皇帝可是最厭惡結黨營私、朝臣做大的。要不然,前世深受聖恩的裴府如何能倒?!
一定,一定是有什麼,崔家想要利用這場宴會來達成的某個目的,為了這個目的,崔氏甚至不惜得罪聖上。
不然,這麼多的名門肱臣,聚齊在本朝大世家的府裡,這樣大的風險,哪怕是太河崔氏,也不願多生事端。
皇帝,終究是皇帝。
寧青淮深深吸了一口氣。
――那麼,崔氏,到底想做什麼?
她突然憶起幾日前遇見的崔氏女崔瑤君,那個張揚明媚的少女,一身嬌縱歡樂,是陳廣喻的小未婚妻……
不行,雖此事看似與她無關,可牽連到廣喻,她就坐不住了。
她知道得太少了。可前世只區區一介內宅婦人,每日裡最多的便是爭寵打扮,她要怎麼樣,才能瞭解發生的一切?要怎樣,才能幫廣喻?!
心有所感,寧青淮低頭看向裴緋。
正在翻看請柬的裴緋神色一動,下一刻,像是心有靈犀一般仰起頭來。
耀眼的光線在裴緋的瞳孔中跳躍,襯得那淺淡的顏色愈發透明瞭起來,涼薄又冷酷。
裴緋的眉毛形似劍眉,卻勝在眉尖微蹙,眉色也輕淺,這才稍微有了些柔婉。她的眼睛狹長,睫毛筆直濃密,唇也是淡色的,時常抿著,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
“看我做甚?”她和寧青淮對視良久,突然冷不丁說道。
“……青淮只是覺得小姐穿這身衣裳竟比女裝更好看,一時看怔了。”寧青淮回過神來,暗自懊惱自己居然冒出了想借裴緋的力量來這種豪無根由、莫名其妙的想法,見對方逼問,於是匆匆誇讚了一番。
真是好笑,寧青淮心裡一回味,也是無語得緊。
前世她如何與裴緋作對暫且不論,就這世而言,裴緋又是她什麼人?憑什麼能幫她?這種想法說出來也是要惹人恥笑的。
聽到寧青淮的敷衍之語,裴緋神色不變,重新低下頭看請柬。半刻鐘後,她不自覺挺直背,挺拓的男裝顯出她的纖腰長腿,氣場越發高冷。
寧青淮倒是絲毫沒察覺出自己剛才的隻言片語導致了什麼影響,她重新倒了杯熱茶,任由清香盈滿室內後,這才想起一件事來。
寧青淮道:“小姐與我一道出門,竟至此時方歸,也是錯過了件有趣的事呢。”
裴緋沒說話,但也安靜地抬頭看她。
“就在方才,貢院的快腳來報,一甲會元此刻就在這狀元樓中。聽說,是個叫季謙的人。此次科考,名士才子眾多,倒不知那個季謙是不是長了三頭六臂身,居然如此了得。”寧青淮邊笑著,邊緩緩跪坐下來,粉色的深琚長裙鋪了一地,好似粉瑛桃花齊齊綻放的花海。
寧青淮自重生後,就歇了爭顏鬥豔的心思,打扮得異常素淨,臉上脂粉未施,只出門前經過園子,瞧著那白簪花含苞欲放的模樣甚是心喜,於是順手採下,斜簪於耳側。
十五歲的寧青淮,膚白貌美,明眸善睞,體態婀娜,眼波流轉間自有一段風情入骨。
有婦如此,傾世佳人矣。
房間裡十分安靜,裴緋不說離開,寧青淮也不能現在就走。閒來無趣,她信手捻起一根火捻子,伸進香爐中。
不過一會兒,空氣中就蕩起一陣若有若無的蘭若香,輕輕淺淺,是寧青淮最喜歡的香味。
廣喻也喜歡,他所有的香囊都是寧青淮親手做的。平時寶貝得很,去哪都帶著,看都不讓人看。
廣喻……
寧青淮眼神黯了黯,撥弄香料的手慢慢地歇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