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在他掌心蹭了蹭。
像冬夜裡奄奄一息的小貓,也像賣火柴的小女孩抓住最後一絲光亮。
連海感覺季明月的臉完全軟了下去,毫無彈性——在鍋中熬到薄薄一層的糖稀也不過如此——似乎下一秒就會化為一團燒焦的煙。
他將季明月摟緊,手臂因為用力而青筋畢凸,可還是發現,自己無法抓住最後那點逸散的輕塵。
“小季,醒醒。”
毫無反應。
“季明月!現在、立刻、馬上給我醒來!”連海命令道。
高高在上的冥府府君如墜深淵,聲帶都在打顫。
依舊毫無反應。
連海唯一能感覺到的是季明月撲通狂跳的心臟。
那是聖水即將耗盡的徵兆。
作者有話說
(1)本段靈感來自舒婷《致橡樹》
------
不出意外的話,要出意外了。
“我,我喜歡……”
連海十分疑惑。
聖水裡有他的動脈血,預料到和谷知春的對線將是持久戰,他不打無準備之仗,來之前特意加大了血液含量。
準備動脈血是技術活,他每每都會以自己血液指標不好為藉口,在保健醫生給他做檢查時,叮囑醫生扎手腕時幫他留一管,如此才能積少成多。
前不久連海專門為此事又約了一次醫生。檢查時切的是肘動脈,還一口氣備了一聯排,四管。府君行事不容揣測,保健醫生哪敢多言?
血液不好採,穿刺更是痛,連海全程睫毛都沒顫一下。醫生默默收了針,對著冥府府君腫成水晶蹄膀一樣的手臂,油然而生些許畏懼。
連海越想越奇怪。根據以往的經驗,這次所準備的聖水,保自己和季明月在陽間行走一天一夜絕對安然無虞。
可季明月好像對聖水的需求量、或者換句話說,對自己血液的需求量大得驚人——否則為什麼聖水於他總會提前失效。
這次是,上次處理“四殺案”的時候,亦是如此。
小季這鬼,難道是吸血鬼?
思維遲鈍,胸膛的接觸卻愈發靈敏,殘雪消融一般的感覺打亂了連海的思緒。
他心間浮上沒來由的急躁,低頭看到季明月衣服被蹭開了些許,露出胸口一道疤。
還有條極其清淺的月牙痕。
連海眼眶酸脹難忍,抹了把,卻沒摸到淚。
如此動作,眼風帶過一旁,目光凝在身旁的石塊上。
與其說是石塊,倒不如說是石片;尖銳如一把刀,也確實可以用作刀。
連海深吸一口氣,脫了外套,緊緊咬在嘴裡。
……
日光明亮,射穿了季明月的眼皮。
他起身活動了一下快散架的筋骨——奇了個怪,手指和手腕好像特別疼,像斷肢重接的感覺。
聚焦瞳孔後,季明月嚇得再度捂眼。
透過指縫,他望見不遠處的谷知春動也不動,早已涼透了。天才畫家失卻了生前的優雅,整個人像從血海蠆盆裡撈出來一樣,死狀慘不忍睹。
季明月渾身冰涼,喉間卻血氣上湧,不禁“嘶”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