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月也罕見地見識了動情的連海——很難想象海哥沉溺於情情愛愛之中是什麼模樣。在季明月看來,能讓他達到糕朝的,大概只有工作,或者開會時和同儕撕逼。
正思忖著,季明月耳朵一熱。
“我們小季,”連海裹著笑意的熱氣撲在耳廓,手上卻報復似的再度輕微用力,“分心了。”
沒有哪個男人不喜歡這種感覺。荷爾蒙產生最簡單的反應,多巴胺給予最直白的回饋,季明月眼睛蘊著碎光,不過腦子地抓緊了連海的後背:“不是,海哥,你故意的。”
月光勾勒出連海眉目間的表情,痛苦又快樂,他說了什麼季明月沒聽見。
季明月只能感覺自己溶解在潮水一般綿延的呼吸中。
兩隻鬼跑了一天,興奮勁兒還沒過,又是第一次在陽間的賓館過夜,都洋溢著新鮮的情緒,於是幾個來回後,動作和呼吸都有些不穩。
連海手指碰上季明月胸口的疤痕。
房內晦暗,新鬼故人的輪廓逐漸重合。連海一驚,喊了句“本無”。
當初他還是“本空”的時候,也是像這樣把“本無”按在禪寺柴房的門口。
回憶如大雪一般白茫茫一片,但他依舊能記得,雪後有清亮的月光,月霰灑在柴房的門匾上,上面的字很別緻,叫做【莫向外求】。
寺廟的大和尚總嘮叨自己“求不得”,還說“求不得”乃人間八苦,墮入苦海則沉溺無捱,無人渡,更不能自渡。
他偏不信這個邪。
當真求不得嗎?他今日不就求到了?
他今日就要讓佛祖看看他的厲害。
門外大雪滿山,上下俱白,而他們就這樣在牌匾下相擁。
他們於佛祖看不見的縫隙裡衝撞倫常。
彼此力道相衡,過程焦灼而緩慢。最終還是他技高一籌,連哄帶騙把本無翻過身,又拿僧袍袍帶繫了個水手結,捆住對方的手。
動作間,他聽到本無極輕的抽氣——胸口恰巧劃到了一條尖銳樹枝。
血珠墜落分離,卻是讓彼此親密無間的催化劑。
圓月之下,一輪美滿。
“海哥……你……”季明月弓起身子,喑啞的聲調悶在搖搖欲墜的渴求中。
他全靠最後一絲清醒意志強撐,話語幾乎是從嗓子裡擠出的:“喊我嗎?”
然而連海的目光又讓他溺斃。
喜歡和愛的眼神是不一樣的——那對眼瞳蘊著某種濃烈的明亮,定定地、一瞬不瞬地看他。
季明月出聲後,連海才驟然回到現實。
他沒說話,只是收緊手臂,在季明月的輕微抽氣中,低頭觸碰那道疤。
……
亡魂的生物鐘和陽間凡人正好相反,連海睡醒一覺後,天光還是微亮。
他摸了摸季明月的臉。
小季性格鹹魚,床笫之事上予取予求,讓躺就躺,讓翻身就翻身,妙得很。
他的手延伸著來到那條月牙兒般的疤痕、以及疤痕旁邊的印記上,腦海中卻始終閃回著昨晚那個由窗簾帶系成的水手結、以及那些沉淪顛倒的囈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