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甥沒了綠眸,唇紅齒白,更顯一對眼瞳濃黑如點墨。
碧桃收回目光,輕嘆一口氣:“仙桃姐姐是為了你。”
季明月喉結滾了滾,卻說不出話,撲簌簌滾下兩行淚來。
他心裡鼓脹,盛滿了千百種情緒,卻也只能透過眼淚這唯一的方式釋放。
“本無,我說這些,只是希望你知道當年舊事,並沒有責怪的意思,”碧桃伸手為他拭淚,“雖然投過胎,但你是姐姐留下的唯一孩子,更是這世間少有的半鬼血脈,我們都很喜歡你,珍視你,若不是如此,我也不會行走於陰陽兩界,苦苦尋你至今。”
原來舅舅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找到自己嗎?
這話無可指摘,但季明月觸到自己被麻繩勒過的手腕,隱隱覺察到異樣。
當然他也有更大的疑問,氤著水汽的眼神投向碧桃:“舅舅,你說‘我們’?”
父母早已身死,難道這世上還有別的親人?
自今日出現開始,或者說,在季明月的印象中,碧桃始終眉眼淡淡,嘴角端著的笑容秋月平湖,泰山崩於頂也面不改色。
然而此刻,藉窗外微光,季明月卻見他這個美人舅舅臉色蒼白如紙,眼圈也紅了。
有鮮血,再度從他被割開的手腕中滴落。
須臾後,碧桃握住手腕,表情痛苦地搖搖頭:“是我口誤。”
話雖如此,他卻在心裡無聲地念出了一個名字。
妙成。
作者有話說
沒想到吧,碧桃是個男人,還是非常fashion的女裝大佬(其實前文也有不少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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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有讀者寶貝猜碧桃想復活的是本無,並不是喲~
真的要斷了過去
北方仲夏的天幕空明澄澈。
藍色一望無際,落在碧桃眼裡,為他的回憶做最完美的背景。
遊歷歸來後,碧桃看到絕筆信,騰出一把心火,怒髮衝冠地找到明月禪寺,把大門拍得哐哐響。
木門吱呀一聲開了,與碧桃曾有一面之緣的妙成,抱著孩子立於臺階前。
忽而有風過,吹得妙成滿袖清風。寺旁的片片桃花隨之飄飛,桃花拂過妙成頭上的戒疤,給僧袍點綴些粉紅。
它們揚在風中,又飄進碧桃心裡。
貪玩的桃樹精一夕之間轉了性情,以為姐姐祈福為由,自願留在明月禪寺之中,僧袍一穿,長髮一攏,挺像那麼回事。
妙成卻不許碧桃剃度,只說他因緣未了,令他帶髮修行。
寺中生活日復一日平淡如水,碧桃生生忍了下來,與他熟識的僧人也感嘆這帶髮修行的年輕居士定力十足,日日早課晚功絕不落下。
可只有碧桃自己心裡清楚,早晚誦經時,因為位置得宜,他可以偷偷地眯起眼,用目光撫摸妙成的臉龐。
香燭旁的僧人雙頰緊繃,微微翹起的唇誦出好聽的聲音,睫毛也像晨間沾著露水的鴉羽。
他肯定自己的眼光,心道,這和尚,當真好生俊秀。
佛殿內,“南無阿彌陀佛”的誦聲無悲無喜,像桃花瓣,花謝花飛花滿天。
碧桃的心也跟著遊蕩,不知該落在哪一處。
不知天盡頭,何處有香丘?(1)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竭力聚攏神思,把目光凝在妙成身上。
卻冷不防發現那一瞬間,端正持重的住持,也於無聲處悄然睜開雙眼。
對視是世間最短暫的接wen,小心翼翼,不露痕跡。
……
桃花終是飄於殿中,將佛陀當做歸宿。
拈花微笑的佛祖只靜默看著座下的兩具rou shen,脫去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