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掉。
我跳下床去找阿金,他卻不在搖車內。
瞥到牆角蹲坐數名高鬢宮人,我朝她們連問三次阿金的下落,可始終無人應答。
直到走過去推了一把,才發覺只是彩繪的人形燈具,一時間竟有點毛骨悚然。
大概是到了此刻,才發現與清晰視界一同消逝的,還有我的安全感。我放慢腳步退出來。某處似乎有交談的切切聲,便胡亂循聲撞過去。
那兩人甫一察覺到我腳步靠近就立即噤聲。最後的話尾散在空中,依稀能分辨出那幾個字是“無可奈何”。
我仔細張望了一陣,覺得服玄底朱紋那人應該是林不回錯不了,便遠遠立定,問:“乳母把阿金帶去哪兒了?”
那人嗯了一聲,道:“秕子帶他去曬太陽了。”聽聲音,確實是林不回。
他又扭頭朝另一人細語吩咐幾句,那人遂告退離開。
“浣衣局的管事,治下浣衣奴婢將近百人。”林不回朝我走來,道:“每一個浣衣局出身的奴婢,皆對漂、打、洗、漿、縫、補、染、晾等各個環節,瞭如指掌,訓練有素。可是近來,卻出了一個犯渾的,沒能將尋常的素染中衣或被面打理妥當,也就算了;竟然還洗壞了緙絲和雲錦,導致黃色汙漬無法脫除,就此毀了整個織物,最終那一寸一金的緙絲雲錦只得拿去燒掉了事。
“瀛洲怎麼想?”林不回停了下來,等我的回應。
我想了半天,始終未解其意,猶疑不定道:“陛下竟然用雲錦和緙絲來給阿金裹尿布,未免……過於奢靡,暴殄天物。”
他失笑搖頭,從袖中抽出一物,在我眼下抖了抖。
“後來管事才發現了端倪。瀛洲大概不知,衣料上的血漬,需要在新鮮時儘早以冷水沖洗。若怕冰水刺骨而改用溫水浸泡,只會使血汙在經緯上貼得更緊,反倒無法將微黃的鏽色徹底清除。而那在浣衣局中愈洗愈髒的衣物,便是被人用錯誤的方式先處理過,所以才留下了永久的痕跡。”
我恍然大悟,是曹德。
那時宮中已易主,而我不想叫林不回覺得自己在裝虛示弱,因此囑咐曹德將帶血的東西都處理掉。也許他是捨不得,也許他只是會錯了我的意思,故而僅私底下洗了一遍作數。曹德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太監總管,如何得知洗血衣不能用熱水這等偏門技巧。可惜他本想保下來的織料,最終也還是焚燬了。
後來我忘了這回事,亦失去了謹記於心的曹德,所以才能被人輕易從飛霜殿內搜出證據。我將林不回指尖的綢布拿過來在眼前展開。當初的血紅已經轉為赭褐,不甚均勻地攤在發皺的布面上。
“這麼些血跡,到底是從哪兒來的呢,”林不回的語氣十分困惑,“我想了許久,實在想不通,只好來問你:你到底將那受傷的刺客藏去哪兒了?”
我有些無奈,即使曾有刺客意圖暗殺林不回,我也是最後一個才知道訊息的人。所以當初對曹德的吩咐,果然極有先見之明。
“沒有刺客,也沒有被藏匿的重傷刺客。”
“騙子。”他固執地拒絕了我的回答,“即使不是刺客,也是預備協同你逃跑的同犯。”
如果不是已經感覺到溫熱的液體在鼻腔內湧動起來,照著他林不回的判斷順水推舟下去,其實也不錯。我曲起手指抵在鼻端想將止住下淌的血,卻忘了咽喉與鼻管相通,以至於用口呼吸時,被逆流的血嗆得咳嗽起來。
“那些血都是我的,”撕心裂肺咳完一輪後,掩在口邊的手掌上,濺了許多潮溼的,細小的液體。
即使已經提前作了遮擋,似乎仍然有一些透過指縫濺到了對面的林不回身上,因為他有些愣愣地抬袖擦了一下臉。
“我真的,沒有騙你。”
血滲進齒縫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