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有人,讓我安放自己惶惶然的信任。
“營地在印都西邊……”鈞天抬頭辨認著夜空,抬手指了個方向。今夜星光不多,倒是月亮皎潔如盤,照得鈞天光滑的臉上,一層細短的絨毛清晰可見。
別人唾手可得的東西,我卻要大費周折才能得到。我忽然嫉妒起來。“算了。西邊太遠。直接回宮罷。”
鈞天似乎覺得帝君偶爾任性一下是理所應當,只是哦了一聲。
銀閃閃的月光驀然叫我想起來無雙宮主的面具。我心裡突然冒出一個主意來,這主意既能讓我在赤烏衛前保持神秘感,又能遮掩我的缺陷,必要的時候,還能拿來做傳令的信物。
簡直絕妙。
“曹德。”我對應聲湊前的太監命令道,“給朕打一個銀面具。”說著比劃了一下,“不用太嚴實的,遮住半邊臉就可以了……下一次探訪赤烏衛時,朕要用到。”
我痛恨語言與比劃不能描摹出無雙宮主面具精巧細緻的萬分之一。
元安使授了從六品翰林修撰。雖然他的考卷甚得我意,但以他那一筆字,想要在翰林院不受排擠嘲笑,恐怕也比較難。
如果我不護著他,待林不回出現,元安使大概會轉投林不回的懷抱吧?
帶著這樣的想法,我常常召元安使入宮作陪。翰林院見我對元安使似乎寵眷甚隆,本來差點鬧到我面前的對元安使的不滿,也就悄無聲息地抑制下去。
其實我也不知道該如何籠絡元安使。或許,我該為他指一門婚事。只是可惜沒有現成的公主。
望著垂頭研磨的元安使垂到臉頰邊的一絡髮絲,我愀然不樂。
此時已至溽暑。午後的花園內蟬鳴一陣響過一陣,擾人耳目不得清淨。曹德不知何時湊了過來,懷中抱著反光的物件,靜悄悄站在一旁,似乎只要我一刻留意不到,他就可以一直等到地老天荒一樣。
大概曹德早已習慣了我隨時放空的狀態。
曹德對上了我的目光,見我點頭,便躬身上前,將那些事物呈予我過目。
是那一日我吩咐下去的面具。他倒是機靈,打造了好幾份樣式不同的銀面具以供挑選,我拈起一張瞅了瞅。
工匠似乎並沒有將為女子打造首飾的那份精巧勁投入到面具中來。我手上拿著的,不過是一張略微有點弧度的打了兩個洞的銀片而已。不同的銀片間的差別,只在彎曲的弧度不同。我拿起來往臉上比劃了一陣,最後還是放棄。雖然沒有鏡子可照,我也知道戴了肯定比不戴嚇人。
那邊的元安使亦擱下畫筆,感興趣地望了過來。糟糕,我竟然忘記囑咐曹德面具一事算機密,現在它們被這樣大喇喇拿了過來,倒都暴露在元安使眼中了。
“陛下可是要跳儺戲?”元安使問我。
這時再遮掩,倒平白顯得小家子氣。只是我雖然性格略為壓抑,卻也並不是需要跳儺戲來緩解的人啊。
“是啊。可惜這些儺面都粗製濫造,不堪入目。”我索性承認了。
“可儺面……似乎並不會只有半邊。”元安使就著我的手端詳了一陣,忽而笑道,“只是不知陛下喜歡哪一種儺面形貌,是陰沉冷肅的,還是英武威嚴的?”他笑起來,唇形十分動人。
我聽了有些詫異。難不成他比曹德還要清楚,整個印都哪個工匠手藝更佳?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朕自然是喜歡丰神俊秀的。”
他哦了一聲,將五個面具中大小最為貼合我的那枚揀在手中,道:“陛下將此物賞了臣下罷。”
我頓了頓,覺得此人真是直接得放肆。繼而想起,我既已放棄了像無雙宮主一樣戴著面具去見赤烏衛,那這些醜陋的銀片便與廢物無異,隨便處置就是。於是我揮了揮手,由他去了。
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