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遮說完這些話,端坐在一旁,一聲不吭,安靜地捧著茶盞。
他穿著白色長袍,雖是破舊,洗得有些發白,卻是乾乾淨淨。
整個人好似一塊溫潤的羊脂玉,透著溫和又內斂的氣息,他那雙溫柔柳葉眼,眼裡好似溫了一潭春泉。
明明是他受了那麼多委屈,說了出來,卻還擔心要嚇著自己。
徐望月看著陸遮的眼睛,語氣輕得像嘆息,“陸遮哥哥,此番你吃了很多苦頭……”
今日之事,徐望月算不上多吃驚,之前她聽裴長意說過長姐與人私通,卻不曾想,陸遮的事竟也和長姐有關。
從前她眼裡的徐府,和此刻所見,彷彿是兩個世界。
見徐望月緩緩有起身的姿態,陸遮有些錯愕,“望月妹妹,你今日來便是要問我這個?”
陸遮心裡有一絲落寞,難道除了這案子,徐望月無話對他說了?
從前他心裡的望月妹妹,應當有許多情意要對自己訴說吧。
陸遮回憶著,從典獄司門口她接到自己,到今日,她雖是一貫溫柔,卻也客氣疏離。
她與過去,真的不同了。
徐望月隱隱起身,腰上流蘇發出細微的碰撞之聲,面上是恰到好處的微笑。
“陸遮哥哥,你好生休息,我此次出來說的是去慈安寺禮佛,我還得回寺裡……”
“你尋了藉口,和裴大人一同去的慈安寺?”
陸遮眉頭微蹙,眼中閃過一抹複雜情緒,嘴角卻輕輕上揚,笑得有些勉強,“有裴大人陪你回去,我放心。”
門外響起了男人聲音,“月兒,可談完了?”
裴長意語氣溫和,語調不疾不徐,長身玉立地站在門外,身上有種不染紅塵的驕矜清冷。
陸遮緩緩將門開啟,見裴長意腳邊放著好幾個包裹。
他心裡清楚,想必裴長意在門外等了一些時候了,要給他們二人時間將話說完。
無論是在典獄司,還是和徐望月有關的事上,裴長意都充滿了風度,姿態。
他光風霽月地站在門口,好似九天之上不染凡塵的上仙。
其實裴長意身上的大氅十分普通,若是換作旁人,也許略顯寡淡。
可落在他身上,反而顯得他氣質如華。
裴長意沒有給徐望月開口的機會,抬眸看著陸遮,“陸貢士,想必你很清楚,月兒出門一趟,實屬不易。”
“你放心,我定會替月兒照顧好你,有任何事你只管聯絡裴鈺,我想他一定留下了與你聯絡的方法。”
“今日這茶葉,他照顧不周,我定會罰他。”
陸遮眉心微微一動,搭在包裹上的手細微地抖了下眸心微顫。
裴鈺當日為他安排好客棧,衣裳食物全都為他添置了新的。
茶葉自然也是準備的,雖談不上是十分名貴的好茶,但也絕不是他今日拿出來的茶葉沫子。
陸遮早知道此事是瞞不過裴長意的,他嘴角微微牽起,“那望月妹妹在侯府就有勞裴大人照顧了。”
裴長意閒散地半靠在門上不動,深深地望了徐望月一眼,喉結微滑,輕輕摩挲了幾下指腹,“月兒在侯府,比在自己家中更自在些,陸貢士不必擔憂她。”
陸遮臉上的笑容僵住,勾著唇,腳尖隱隱用力。
御史府待徐望月如何,他心裡清楚。可侯府有多偏愛她,他卻只能想象。
這些日子他住在客棧裡,聽聞了徐家二姑娘會被許給裴家二公子。
他這才意識到,徐望月在侯府裡的一切他都不清楚,不知曉,更沒有資格去管去問。
他們二人談話時,徐望月已將裴長意帶來的包裹一一拆解,放在桌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