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13·8劉子政曰:“性,生而然者也,在於身而不發。情,接於物而然者也,出形於外(1)。形外則謂之陽,不發者則謂之陰(2)。”夫子政之言,謂性在身而不發。情接於物,形出於外,故謂之陽,性不發,不與物接,故謂之陰。夫如子政之言,乃謂情為陽,性為陰也。不據本所生起,苟以形出與不發見定陰陽也(3)。必以形出為陽,性亦與物接,造次必於是(4),顛沛必於是。惻隱不忍不忍(5),仁之氣也(6)。卑謙辭讓,性之發也。有與接會,故惻隱卑謙,形出於外。謂性在內不與物接、恐非其實。不論性之善惡,徒議外內陰陽,理難以知。且從子政之言,以性為陰,情為陽,夫人稟情(7),競有善惡不也(8)?
【註釋】
(1)出形:疑“形出”之誤倒。下文有“形出於外”,可證。
(2)引文出處不詳。
(3)見:根據文意,疑衍文。
(4)造次:倉卒,匆促。是:此。這裡指本性。
(5)不忍不忍:疑重出。“惻隱不忍,仁之氣也,”與下“卑謙辭讓,性之發也”,文法一致,可證。
(6)仁之氣:指具有“仁”這種道德屬性的氣。
(7)情:人性稟受於天,本書時見此義,故疑係“性”之誤。
(8)不(f%u否):同“否”。
【譯文】
劉子政說:“人性,生下來就是這個樣子,在身體裡面存在,而不表露出來。人情,是與外界事物接觸而形成的,在身體外面表現出來。在外表露的則稱之為陽,不表露的則稱之為陰。”劉子政的話,認為人性是在身體裡卻不顯露出來。人情與外界事物接觸,在身體外表現出來,所以稱之為陽;人性不表露,不與外界事物接觸,所以稱之為陰。照劉子政的說法,就稱人情為陽,稱人性為陰。這是沒有依據情性產生的根源來談論產生的起源,而只是用外露或不外露把情性說成是陰的陽的。一定要把外露叫做陽,人性也與外界事物接觸,在急迫情況下離不開它,在顛沛情況下也離不開它。憐憫而不殘忍,是人稟承“仁氣”的表現。卑謙辭讓,是人性的表露。由於有外界事物與它接觸,所以憐憫、卑謙,在身體外部表現出來。說人性在身體裡存在不與外界事物接觸,恐怕不是事實。不論說人性的善與惡,而僅僅議論它存在於體外還是體內,叫做陽還是叫做陰,從道理上難以弄清楚。而且順從劉子政的說法,把人性叫做陰,人情叫做陽,那麼人稟承自然之氣所形成的本性,究竟還有沒有善惡呢?
【原文】
13·9自孟子以下至劉子政,鴻儒博生(1),聞見多矣。然而論情性,竟無定是。唯世碩儒、公孫尼子之徒(2),頗得其正。由此言之,事易知,道難論也。酆文茂記(3),繁如榮華(4);恢諧劇談(5),甘如飴密,未必得實。實者人性有善有惡,猶人才有高有下也。高不可下,下不可高。謂性無善惡,是謂人才無高下也。稟性受命,同一實也。命有貴賤,性有善惡。謂性無善惡,是謂人命無貴賤也。
【註釋】
(1)鴻:大。博:學識廣泛豐富。
(2)儒:疑衍文。
(3)酆同“豐”。記:記載事物的文章或書籍。
(4)華(hu1花):同“花”。榮:草木茂盛。
(5)恢:通“詼”。
【譯文】
從孟子以下到劉子政,都是學識淵博的大儒,聽見的看見的多得很,然而論說人的情性,竟然沒有判斷對。只有世碩、公孫尼子這些人,講得稍微接近於正確。由此說來,事情容易知道,但是道理卻難得說清。內容豐富的文章和書籍,像盛開的花朵那樣茂盛;有趣流暢的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