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茉幽正兀自慌著,卻聽簡辭忽然轉了話題,一剎沒能緩過來,簡辭便又接著道:
“靜安侯府的事是悄悄的,可趙侯爺李尚書還有掌院學士近來在朝堂上的一番行事,卻讓六哥一派的人覺著佔了上風,一味的趁勢打壓起了太子派系。若太子有所回應還好,若是動也沒動,那便是在醞著個一勞永逸的局,他們相互抗衡二十多年,也是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了。”
太子是慣會裝柔和的,可他是自幼便由興帝一手教養長大的,骨子裡是和興帝如出一轍的冷血狠戾,尤其他自認天之驕子,可卻偏偏讓一個簡澤令他如鯁在喉了二十多年,他若下手,只怕便是再無生機的殺手。
“那你可要提醒一下六殿下?”
“依著六哥的聰明,他只怕心裡早已有數,可卻始終沒有作為,我也疑惑。不過這終究是他自己的事,或許另有安排吧。”
能和早已定了儲君身份的太子抗衡了二十多年,簡澤也並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那要相助嗎?”
“我只要保住你和陸家就行,其他的,一概不需多費心。”
陸茉幽應了一聲,簡辭便倏的從她身上起了身,帶著一股子風倒令她一霎的怔忪。
“怎麼,意猶未盡?”
簡辭戲謔打趣笑著看她,她臉一紅羞惱的抓過薄被蓋了嚴實:
“殿下什麼時候學成這樣?”
簡辭一笑抬眼看了窗外,天色黑沉,他卻不能再做停留:
“那經你想抄便抄,不想抄就擱著,我晚上來給你抄。”
“嗯。”
陸茉幽籠著薄被笑應,簡辭看她一眼便笑著往另一側隱蔽的窗子走去,可走到窗邊卻頓了腳步:
“有些事情,你總要慢慢體會,慢慢接受,不要著急慌忙,不要亂了心神。”
他突然沒來由的交代一聲,陸茉幽不解的一怔,卻還是呆呆的應了一聲,簡辭便一笑躍了出去。
可簡辭走後,陸茉幽卻再沒了睡意,翻來覆去的半晌又起了身,走到桌旁便看到了桌上擺著的許多經文,簡辭不知是何時來的,可桌上卻著實多了許多張經文。
陸茉幽嘴角噙著一絲暖笑看著桌上的紙,便動手收拾了起來,可收拾著收拾著,臉上的笑卻漸漸凝了起來。
她拿起一張經,在油燈下細細的看,可她竟絲毫分辨不出這張經文是她抄的,還是簡辭抄的。
陸茉幽霎時心底一驚,這字,是她多古怪的地方,可簡辭卻一句都不曾問過。一霎時間彷彿無數念頭拂過心頭,她似乎有許多古怪的地方,簡辭都從來沒有問過一句。
她手一顫,那張經文便掉了下來落在桌上。適才才被他剛剛打消的念頭,忽然又極度強烈的浮了起來。
然而簡辭在深夜離了善寧殿的小佛堂後,第二日申時便又到了善寧殿,只是這一回,他卻是停在了偏殿。
那偏殿此刻門窗合閉,幾個面貌俊秀的小僧守在殿外,就是連守衛宮婢內侍也都遠遠的站在偏殿和正殿相連的院中護衛。
簡辭便在偏殿內盤膝坐在蒲團上,正於今日晌午被接入宮的納蘭和尚對弈。
只見靜默許久,只聞落子聲,三局棋後納蘭和尚終於落下一子嘆息一聲:
“殿下所求何事還請直言,這般棋藝都肯露醜也著實不易,貧僧若能相幫必會鼎力相助。”
看納蘭和尚那俊美無匹的面容惆悵萬千,簡辭卻不以為杵又落一子:
“聖僧曾說,太傅陸家的孫女曾對聖僧有救命之恩。可據我所知,那女子再入上京之前從未出過荊南,更沒有下過玉山老宅,那玉山又是陸傢俬產不許外人進出,我倒是想知道,聖僧的這救命之恩,是那陸家姑娘何時施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