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起了摩的。雨不見小，我回到家裡，一直站在窗戶邊，果然看到了村裡面專辦白事的入殮師穿著一件蓑衣，趟著雨水往陳鐵匠家去。陳鐵匠世代打鐵，後來鍛造工業發達，再也不需要打鐵，陳鐵匠也改行，不過大家還是習慣稱呼陳鐵匠。
這入殮師老頭子人稱譚爺，是多年前從外地來我們本鄉的。說起來也是傳奇，我自小就聽過他不少故事，比如有個媳婦年紀輕輕喝了農藥死了，不肯進棺材。譚爺也不是吃素的，大喝一聲：&ldo;既然不想死，為何喝藥，你這是活該。&rdo;小媳婦無話可說，安安穩穩地釘上了棺材釘子。
譚爺屬於天殘之命，只有一隻眼睛，左眼塌下去長了一個猙獰的疤，長年身上帶著一股寒氣。譚爺結婚很晚，老婆後來病死，留下一個傻哈哈的兒子。兒子經常在村口晃悠，見人就笑。
譚爺淌水走過去。我帶上雨衣，喊道：&ldo;譚爺。我跟你一起去。&rdo;譚葉右眼似乎有些黃黃的東西，我似乎在哪裡見過這樣一雙眼睛。
我遽然想起，當初年幼在門口偷看棺材板上釘子的時候，忽地被他這一雙眼睛一瞪，嚇得我轉身就跑了。
譚爺見我忽然攔出來，警覺地問道：&ldo;你是誰?&rdo;我道：&ldo;我叫蕭棋。是龍游水的外孫。&rdo;譚爺看著我的面相，想說什麼卻頓住，道：&ldo;你為什麼要跟我一起去?&rdo;
我道：&ldo;我不信一死要死三個的傳言，我便要去看看。&rdo;
譚爺樂道：&ldo;小夥子，這不是什麼壞事。又不是一年要死三個。而是一旦有人死了，就要連死三個。前幾年都沒人離世。今年要死三個人沒什麼古怪的。&rdo;
譚爺這麼一說，我覺得&ldo;一死死三個&rdo;並不是什麼壞事。說不定地下的鬼差算好，今年只有一個老頭陽壽盡了，明年有兩個，這老頭就劃到明年，就多活一年了。
我道：&ldo;我便去看一下。不插手。有些規矩我懂。&rdo;譚爺道：&ldo;腿在你腳下，路不是我修的，你要跟著我我能有什麼辦法。&rdo;
雨很大，路邊的水溝很快就滿了。
譚爺忽然開口道：&ldo;龍游水算得上一厲害的人，只是死得有點早。你是他的傳人……&rdo;譚爺頓了一下，又道：&ldo;我是不是之前見過你啊?很久之前，好像有些年份。&rdo;
我有些不好意思道：&ldo;當年我調皮，躲著看你幫人入殮，被你瞪了一眼，把我嚇跑了。&rdo;譚爺哈哈笑道：&ldo;原來是你啊。我當時就想，誰家的孩子膽子這麼大，冥冥之中看來是有些緣分。&rdo;淌水走了一段路，很快到了陳鐵匠家裡。
因為不想火化，來的人都很謹慎，只放了一會鞭炮，大家說話的聲音都很小。陳鐵匠披麻戴孝出來，把譚爺和我迎進來。
譚爺指著我都：&ldo;這小兄臺要過來看一看。&rdo;陳鐵匠連忙遞煙：&ldo;前幾天消失的小孩就是您找到的。您老來有什麼事情嗎?&rdo;陳鐵匠話語裡面似乎有些牴觸。
好似我是不吉利的人，不該來這裡。我道：&ldo;就是來看一看……&rdo;譚爺道：&ldo;你是主家，人家來幫忙就該禮貌對待。大雨上山勘陰穴，小兄臺可以幫忙的。&rdo;
陳鐵匠道：&ldo;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rdo;譚爺又道：&ldo;不要你的錢的。給老人的壽衣好沒有?&rdo;我恍然大悟，原來陳鐵匠把我當成打秋風的神棍，聞到死人味就要過來賺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