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自己的手,指指他的腦袋:“是我腦袋裡的天人,為畫聖量身定製了那一套畫道的法門。因而她才能在兩百年內成聖。沈幕他……既已經同我無法分離了,就有意叫畫聖同共濟會爭個高下。那畫聖也是個極驕傲的女子,又是活潑跳脫的性子,因而兩者一拍即合。”
於濛說了這些話,沉默一會兒,用手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膝頭:“可惜呀。終是沒鬥得過他們。不但畫聖身隕了。就連這一代的劍聖、書聖,也身隕了。”
李雲心悚然一驚,倒退了一步:“你是指,一千年前畫聖入魔那件事?天下圍攻畫聖那件事?”
“哼。早就是共濟會的天下了。”於濛搖了搖頭,“雙聖率領道統、劍宗圍攻畫聖——到最後也是知曉了實情了。又怎麼樣呢?結果全葬送了。”
“我的身份也暴露,逃無可逃。唯一的辦法只有投胎轉世。”於濛抬起頭,往南邊看,“轉世之前,沈幕在長治鎮佈下了那星陣。”
“是我從未見過的陣法。也是他獨創。我曾經懷疑過這沈幕乃是邪道。可他創出了畫道,又用了這樣的陣法——除了天人,還有誰能將天地大道理解得如此透徹呢?”
“那星陣,沒有旁的用處。只一件——可叫我恢復些記憶罷了。”於濛悽苦地嘆了口氣,“我轉世投胎,竟還沒法子同那沈幕分開。我生出來,生而知之。自己也曉得自己的異樣,於是很想弄清楚自己的身世。就這樣一步一步地……找了過來。”
“結果呢?我如今,情願從沒有去過長治鎮。情願同……她們兩個,不問什麼世事紛爭。找一處山明水秀的居所,過完這一輩子——死了再轉世投胎,做一個什麼都不曉得的世俗人。”
李雲心默然。過一會兒才抬頭看看遠處那一片在陽光下金黃燦爛的銀杏,說道:“你從前體會過太上忘情的滋味,到如今還想做個世俗人麼?”
於濛笑了笑:“便是體會過太上忘情的滋味……才想做個世俗人吧。難道你不曉得麼?”
李雲心張了張嘴、皺了皺眉。旋即笑了笑:“也許吧。”
然後,兩人對坐在這山巔的木亭裡。此處人少,很靜。秋風吹過亭邊的一排高大銀杏樹,金黃的葉子沙沙作響,又將些地上的落葉送到亭中的青石地面上來。
李雲心的手搭在膝頭。見葉子到了腳邊,就伸出一根手指,輕輕地劃圈兒。於是地上的葉子被小小的旋風捲起,也輕輕地劃圈。
如此逗弄了一會子,李雲心抬頭看於濛:“你十歲那年下雨——”
“我也不知道是誰劈了那一道雷。”於濛也看著他腳邊的轉圈的葉子,“我那時候什麼都不曉得。也不要問我沈幕了——你用冤魂催動了那星陣。陣法一成,他就已經走了。走去哪裡我也不曉得、怎麼走的更不曉得。如今的我……不過是個凡人罷了。”
李雲心便將手指一彈。那轉圈的葉子嘩啦啦地盡數飛了出去。
“但你在長治鎮露了臉。金光子記得你。她最後說的那幾句話,應該以為還是我破的局,但還是會記得你。你想要歸隱……就不現實了。”
於濛認真地看他:“所以,殺了她。我觀瞧那女子的性子,慘敗一事十有八九不會輕易同人說。即便說了也不會詳細說——你儘快殺了她,我才能安穩地活下去。”
“她是一定要死的。”李雲心站起身,在亭內踱了幾步,“但你說的事情……我是說你說的所有的事情,你沒有懷疑過,到底是不是真的麼?”
於濛笑了笑:“這些事聽著是合理的。至於是不是事實,我如今並不在乎了。是真是假……都是數百年數千年乃至萬年的事情。那時候我早已經死了,何必去關心呢?”
“我浪費了一千六百年,把自己從人修成鬼。又浪費了一千年,為些註定要失敗的事情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