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內侍終於露出動容的神色。他向後退一步,然後重重下跪,向鄭德殷磕三個頭,倒退著一步步離開。
寅時,城門處傳來“轟”的一聲響,潮水一樣的穿著黑色盔甲的岑軍湧進陪都。
奉正樓下響起了宮女和內侍的驚叫聲,各宮的宮人都混亂不堪,搶奪了值錢物什,拼命朝宮門跑去。
鄭德殷垂眼看著,一動也不動。
身後響起輕輕腳步聲,夾雜著環佩叮咚的清脆響聲。
女子聲音清脆悅耳:“您說過,今夜到長恩殿來。”
鄭德殷虛浮笑笑:“朕負了你。”
柳橫煙今天打扮華麗明豔,正正配得上她正二品修容的身份。
她穿上了她受封修容那日所著的深青色翟衣禮服,外穿金絲披衣。頭髮高高梳成傾髻,戴鳳銜珠雙面浮雕花簪與六雙珊瑚纏金步搖,款步走上來。
她問:“如眼下情形,陛下後悔嗎?”
鄭德殷也不怪她冒犯,苦笑而嘆息,道:“朕這一生,漫長的算計和折磨,快樂卻太短,亦無暇後悔。”
柳橫煙道:“臣妾如陛下,從不後悔,亦無從說起辜負。”
說罷,她走到鄭德殷身後站著,也不說話,只是站著,看他的背影微笑。
很快有行動快的小股岑軍衝破了宮門,又將宮門堵住,不讓人出去。
一旦有人稍作反抗,便如切瓜削菜一樣將他們的腦袋砍下來。
這些先行計程車兵往往是貪婪而殘暴的,他們不聽指揮,既要攻破王城的榮譽,又要實際的好處。
遠處的戰火還沒有熄滅,陪都四面的城門依舊是烽煙滾滾,代軍殊死抵抗,卻不知岑軍很快就會穿越整座陪都,從城裡給他們致命一擊。
道路上瀰漫著塵土,馬蹄聲和哭喊聲都變成塵土一樣的灰色。
大約半個時辰以後,大批岑軍開始對陪都和王城發起總攻。
公子棠和公子曦還有岑軍兩位將軍,分別攻打東西南北四門。東門首先被公子棠攻破,他最先進入外城,然後是公子曦攻入西門。他們在先前小股已經進入的岑軍的裡應外合下,合力攻入內城。
南面最為慘烈。
岑軍人數較少,猶有可以抵抗的可能。城內的人投石、縱火、將一鍋鍋滾油澆下去,但是岑軍就如同螞蟻,源源不絕地湧上來。
城中的石頭與熱油畢竟有限,守城人們將油布裹在自己身上,用火點燃,然後縱身跳進岑軍的人群中去……
大約兩個個時辰以後,岑軍還是全部從四面破門而入。
他們傷亡不小,死得慘烈,在軍中引起暴怒。他們入城後,拿無辜百姓發洩,縱火屠戮、燒殺劫掠。
“兩位公子有令:先捉住代君者,可封侯。”
有兵士大聲呼喊,引得群情激奮,紛紛放下手邊事物不管,四面去尋代君。
“在那裡!”一個士兵高聲叫道,他仰首看奉正樓上,一手指著樓頂的鄭德殷和柳橫煙:“哈哈,我是第一個找到代君的人!”
於是附近的人都如瘋了一般的與他一起衝上奉正樓。
“鄭氏狗賊,你代國已經亡了!還不束手就擒!”
“住口!”一個女子的聲音躍然而出,威嚴凌厲:“見到陛下,還不下跪!”
柳橫煙款步走出,傲視眾人。
岑國士兵被她一下鎮住,竟愣在那裡。
馬上有人反應過來,高叫道:“國都亡了,還陛下!我呸!”
另一人接腔道:“小娘子這麼厲害,難道你才是國君?”
他的話立刻引起一陣鬨笑。
又有岑國士兵大喊:“你看你身後的男人,一句話也不說,這種懦夫你跟著他?不如讓我們來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