沮喪,所以那個看上去比較嚴肅的女醫生,對我十分警惕,只給我開了七片安定,是一個星期的用量,並建議我假如真的休息不好,應該多吃點安神的補品。我對她說,因為附近的工地正在施工,所以晚上睡不好,吃補品是沒有用的。
我把安定放在口袋裡,感到一陣輕鬆。今晚,或許我應該可以睡個好覺了。
走在路上,張生給我打了個電話,說要晚些才能到家。我說我到醫院開了安眠藥,晚上他回來可能聽不見任何動靜了。他說:“哦,沒關係,你早點休息也好。”然後就掛了電話。
從醫院出來,我在教工食堂吃了飯,然後往回走。路上經過防空洞,發現那天撬開的鎖已經被人重新鎖上了。一把嶄新的大鎖閃閃發亮,和門上的鐵鏈十分不配。
開啟家門,一股悶熱的氣息撲面而來,隱隱約約還有些發甜。那是早上沒喝完的酸梅湯,正放在茶几上。我拿起杯子,將酸梅湯倒掉,然後接了杯水,放在床頭。我把那七片安定也放在床頭。然後把檯燈的光調到最暗。洗完澡之後,我躺在床上,喝了口水,靜靜地等待著睡眠的到來。
張生在深夜回來,儘量剋制著,不發出一點聲音,然而我還是聽見他輕手輕腳地走進來。他把揹包放在沙發上,然後走進臥室看我。他的鼻息正在我的臉部上方不遠處。他輕輕地叫了一聲“蘇曉?”,我沒有回答。然後他拿起床頭櫃上的藥片數了數,一、二、三、四、五、六。接著放下。他走出去,像是走到門邊。我從眼皮中間的縫隙裡,看見他拿著一雙鞋,應該是今天穿著的鞋,走到衛生間,再然後就聽到水的聲音,還有刷刷的聲響。
他在刷鞋嗎?為什麼要在深更半夜刷鞋?
聲音一直持續了很久,直到最終結束。他似乎很滿意地鬆了一口氣。
鞋上有什麼是必須現在,而且必須用水刷掉的呢?
他拎著鞋,經過臥室時向裡面看了一眼。我一動不動地保持著均勻的呼吸。之後,他把鞋放在門口,再次走進衛生間,開始洗澡。
我悄悄地坐起來,展開緊握著的佈滿汗水的手,裡面有一片安定。我將這片半溼潤的安定放進嘴裡,然後喝了一口水,嚥下。
這一次,睡眠應該如期而至了。
早上,我醒過來,自然,又是頭腳顛倒著醒來的。張生在一旁睡得很沉。起來之後,我走到客廳,關上臥室的門,然後來到門口的鞋架前。在第一層上,放著一雙白色的阿迪達斯,是張生的鞋。與已經變得灰白的鞋面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刷得亮白的鞋幫。我拿起一隻,仔細地檢視著。
刷得很乾淨,的確很乾淨。但奇怪的是,鞋面又沒有刷過。為什麼只刷鞋幫,而不刷鞋面呢?我接著拎起另外一隻。前後左右看了一圈之後,終於發現,在其中一隻鞋上,鞋幫凹陷下去的紋路里,有一些黑色的東西。
是沒有刷掉的泥土。
我又拿起他的揹包,揹包的底部也沾上了一些泥土。當我拿起它時,從揹包的縫隙中還掉出松樹針葉。看了一陣之後,我放下揹包,儘量將它還原成原來的樣子,鞋也一樣。然後刷牙,洗臉,出門。
今天,我要搞清楚那件事。更重要的是,要去證明它。
txt電子書分享平臺
第17章 活死人公寓(1)
我向走廊裡面走去,身後的樓梯已經完全變成了一個黑暗的深洞。每戶人家的門牌都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塵,幾乎難以辨別上面的數字。看了幾家人之後,我放棄了辨認門牌的打算,直接走到了第七扇門前。
沒有什麼比周末走進一個無人而幽暗的小區更加恐怖。當我在81路終點站下車時,一眼就認出了這個地方——林子的舅舅家,一棟破舊的搖搖欲墜的居住樓。在這棟低矮的五層樓房的側面牆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