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明的面孔轉為灰白色。他怕勖存姿,我倒並不為這一點看不起他。誰不怕勖存姿?我也怕。怕他多金,怕他有勢。最主要的是,我們這些人全想在他身上撈一筆便宜,最怕是撈不到。
“你還是快些走吧。”我說:“謝謝你,家明,像你這種脾氣的人,能夠提出這種要求,實在是很給我面子,謝謝你。”
他一聲不響的拉開大門離開。
我聽到聰慧的跑車引擎咆吼聲。
我從沒覺得這麼寂寞。每個人都離我而去。坐在這麼小的一間房子裡已經覺得寒冷徹骨,搬到蘇格蘭的堡壘去?爐火再好,沒有人相伴,也是枉然。
我覺得困頓,我鎖上門,懸起電話。
窗外落雪,雪融化變水,漸漸變成下雨,室內我模模糊糊的睡著,看見母親向我招手。朦朧間我不是不知道她已經死了,但是卻沒有怕,天下原無女兒怕母親的道理。
我恍惚間起了床,走向母親。
我說:“老媽,你怎麼了?冷?”她給我她冷的感覺。“披我的衣服。”
“你坐下來,小寶,你坐下。”她示意,“你最近怎麼樣?”她的臉很清晰,比起以前反而年輕了。
“還好。”我說:“你呢?”
“還不是一樣。”
我有一千個一萬個問題想問,但問不出口。
“你需要什麼?老媽,我可以替你辦。”我說道。
“什麼也不要。我只來看看你,小寶。”
“我不怕,老媽,你有空儘管來。”我說。
“我可以握你的手?”她問。
“當然。”我把手伸出去。
喜寶 三 喜寶 三(19)
她握著我的手,手倒不是傳說中冰冷的。但是她就在我面前渺渺的消失。
我大聲叫:“媽媽!媽媽!”
我睜開眼睛,我魘著了。
辛普森聽到我的聲音,輕輕敲門:“姜小姐,姜小姐?”
我高聲問:“什麼時候了?”
“十一點。”辛普森詫異的答:“你沒看鐘?”我隨手拉開窗藤。“晚上?”
“不,是早上。”可不是天正亮著。
“我的天。”我說:“上課要遲到了。”
“姜小姐,你有客人。”
“如果是勖聰慧或是宋家明,說我沒有空再跟他們說話,我累死了。”
“是勖家的人,他是勖聰恕少爺。”
我放下牙刷,一嘴牙膏泡沫,跑去拉開門。“誰?”我的驚訝難以形容,一個精神病患者自療養院逃到這裡來,這罪名我擔當不起。
“勖少爺。”辛普森說。
“老天,”我馬上用毛巾抹掉牙膏,披上晨褸。“他看上可好?”我問。
“很好,疲倦一點,”辛普森陪笑,“任何人經過那麼長的飛行時間都會疲倦。”
“聰恕?”我走進會客室。
他坐在那裡,聽到我的聲音,轉過頭來。他看上去氣色很好,一點不像病人,衣著也整齊。身邊放著一整套“埃天恩愛格納”的紫紅麖皮行李箱子。
“你好嗎?”他趨向前來擁抱我。
我拍著他的肩膀。“你是路過?”我問。
(祝英臺問梁山伯:“賢兄是路過,抑或特地到此?”)
“不,”聰恕答:“我是特地來看你的。”
“自香港來?”我結巴的問。
“當然。”他詫異。“我在信中不是通知你了?該死,你還沒收到信?”
“是的。”我拉著他緩緩坐下,“我還沒收到信。”我打量著他秀氣的臉。“你這次離開香港,家裡人知道嗎?”
“我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