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玉一掌推開,罔顧她的生死。想到今天正是中秋,一對有情人勞燕分飛不說,還跟大哥弄了個冰炭不容,心裡苦得真能賽過黃連。再坐下去自覺沒趣,他起身也走了。
玉芝從廚房出來,見兄弟倆都不在堂屋,跑到後院兒看見家禮,問他:“你跟老二又在吵啥?他人呢?”家禮沒好氣地說:“腿長在他身上,我哪知道他去哪兒了?”玉芝垮著臉說:“你們兩兄弟可好,到一起就吹鬍子瞪眼的,連累我們都跟著不自在。”家禮說:“往後不自在的時候還多著呢,你等著吧。”
家義從家裡出來,想去幾個同學那兒坐坐,卻又提不起興致。茫然地走了幾條街,最後鬼使神差地穿出城門下了河。
河水嘩嘩流淌的聲音打破了四周的寂靜。澄澈的天空上,一輪滿月清朗渾圓。因為光線明亮,夜幕顯得尤其高遠。河岸上的房屋在灰白的天幕襯托下,像一片黑色的剪紙,顯出高低錯落的輪廓。梅家的後花園就連綴在那片熟悉的輪廓裡。
家義踩著鵝卵石高一腳低一腳地走著,覺得那個紫英繽紛的後花園如同一個夢境,和自己之間隔著永遠無法穿越的距離。正在猶疑,一陣簫聲好似天籟,從岸上嫋嫋傳來,在如水的月色裡彌散,像一個拖曳著長裙的幽靈,飄忽間透出如夢如幻的蒼涼和悽惻。
家義頓然失了神,定定站住,再也挪不開步子。拖曳著長裙的幽靈纏裹著他,網羅住他的心,扭結住他的思維,使他緩緩地飄浮起來,化成一縷煙霧,融入月色之中。他痴迷地聽著,內心起了一股衝動,想要衝到岸上,衝進那座進也不忍,退也不忍的宅子,把那個魂牽夢縈的女子攬在懷裡,相互撫慰。可是咫尺天涯,相聞不能相見。他頹然坐在沙石上,下意識地掐著自己的大腿,在簫聲裡忍受著身心一陣緊似一陣的疼痛,他不曾聽過養興謙的簫聲,更不曾在這樣的心境下被簫聲纏裹。夜風送過來的每個旋律都那樣哀婉,悽美,帶著一種把人徹頭徹尾浸透的清冷的傷感。
正在肝腸寸斷時,簫聲像是被人掐斷一樣戛然而止。家義懸著的心,就那樣一直懸著,無望地等待著簫聲再起。可是,半天過去了,耳朵裡除了河水的嗚咽,再也沒有任何聲息。一輪滿月把天空映得一片清朗,連河對岸的雜樹都歷歷可見。
益生堂 第一章(21)
不知坐了多久,他慢慢站起身,回到縣政府的宿舍。進了屋,剛把煤油燈點燃,想想又吹滅了。如水的月色從窗外傾瀉而進,梅秀玉那張溫婉動人的笑臉,就漸漸從月色裡浮現出來,顯得朦朧而悽美,更增添了他的愁緒。他從抽屜裡把口琴找出來,冰冷的金屬琴身在月色裡發著寒光。他隨口吹出《 高山流水 》的曲子,纖細如絲的琴聲,融入清涼如水的夜色,在空闊的院落裡哀哀低訴,表達著難以排解的鬱悶和惆悵。
……
夜深人靜。家義一個人悄悄踱出院子,沿著狹窄的街巷摸索著往南關走去。穿過迎恩門,一步步走下臺階,在清冷的石板路上踽踽獨行。腳前像是有一根無形的線牽扯著他直奔養興謙而去。遠遠看去,養興謙緊閉的大門前果然站著一個人,身體斜倚在門柱上,背對著他,也像在等人。家義心跳著走到跟前,那人緩緩回過頭,竟是梅秀玉。
清朗的月色裡,梅秀玉渾身上下像披了一層淡雅的輕紗。看見家義,一抹溫柔的笑容綻開在她臉上。家義朝街巷兩頭看看,四周寂靜無人。他走過去握住梅秀玉一隻手,梅秀玉便將身體傾靠過來。家義問:“你在等誰?”梅秀玉掩口笑道:“等你!”家義頗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