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重新去殺人。白天,他嘲笑自己膽小,他打算要堅強些並責備泰蕾斯,責怪她擾亂他的安靜。在他看來,是泰蕾斯在顫抖,是她一個人在製造恐怖。但是,一旦夜色降臨,當他們夫婦關在臥室裡時,他的身上就會沁出冷汗,他嚇得像個孩子那樣,心緒不寧。他就是這樣忍受著週期性的精神發作。每晚,每當被害者那淡綠的、猙獰的臉在他面前顯現時,他的感官功能便失調了。他像得了重病,一種殺人狂的“歇斯底里”爆發症。說他得了神經疾病是唯一能解釋他恐懼的原因。他的臉在抽搐,他的四肢僵直,可以說,他身上的每條神經都出了毛病。他的身體身體感到劇烈的痛苦,靈魂卻始終不存在。這無恥的人並沒有良心的懺悔。泰蕾斯的熱情把可怕的病症傳給了他,在他的體內作祟。
泰蕾斯的身心同樣也在劇烈動盪著。但在她身上,只是最初的本性讓她產生了過度的刺激罷了。這個女人從十歲起精神就有些紊亂,情緒不穩定,其中部分原因是她和病不離身的小卡米耶同住一室,在溫和而噁心的空氣中長大。她讓暴風雨般可怕的壓抑堆積在自己的體內,使它後來爆發成為真正的狂風暴雨。洛朗對她,就如她對洛朗一樣,是一種粗暴的衝撞。第一次擁抱熱吻之後,她那無情而淫蕩的稟性便桀驁不馴地大大膨脹起來了,此後她就只為情慾而生活,讓自己漸漸墮入不斷燃燒她身體的狂熱中,使她達到了一種病態的恍惚。已發生的一系列事情在她心理上造成了極大的負擔,一切都逼使她走向瘋狂。她的恐懼與她的新丈夫稍有不同,更帶有女性的特徵。她多少有些內疚,有些說不出來的悔恨。有時,她很想跪倒在卡米耶的幻影面前哀求他,向他發誓要懺悔終生以慰撫他的在天之靈,請求他饒恕。也許洛朗覺察到了泰蕾斯的怯懦,當共同的恐怖籠罩著他們的時候,他就暗暗恨她,以粗暴的方式對待她。
最初的幾個夜晚,他們無法入睡,就像新婚之夜那樣,坐在爐火前,在房間裡踱來踱去,等待著天明。當他們想到要並肩躺在床上時,就感到一種恐怖的厭惡。他們有一種默契,避免擁抱、親吻,甚至不看一眼泰蕾斯早晨翻開的被褥。若被疲倦壓迫得不能忍耐時,他們就在沙發裡沉睡一兩個小時,但每次總為惡夢所驚醒。醒來時,他們的四肢僵硬發麻,臉上罩著青灰色的斑痕,又冷又不舒服,渾身在打顫。他們面面相覷,發現他們一起呆在那裡,非常驚駭,好像彼此都有奇特的感覺,都有表示他們厭惡和恐怖的羞恥之心。
《紅杏出牆》22(2)
此外,他們總是竭盡全力來抵抗睡眠的侵犯。他們各自坐在火爐的一端,談著種種無意義的瑣事,努力不使他們的談話終止。在他們所坐的椅子中間,還有很寬的位置。偶爾他們轉過頭時,就似乎看見卡米耶移來一把椅子,佔據了這個空間,臉上露出憂鬱而嘲諷的神色,兩腳伸向火爐取暖。結婚晚上的那種幻象每夜都出現。這具屍體無聲無息,卻面露譏諷,參與了他們的談話。他那可怕的變了形的身體,總是留在那裡,不斷侵擾他們,要他們陷入連續的憂慮中。他們不敢動,茫然地看著熾熱的火焰,有時忍不住向身旁瞥一眼,眼睛受了熊熊炭火的刺激,就又生出奇怪的幻象,彷彿看見那個死人身上也泛著紅光。
最後,洛朗不願意再坐著了,他並不向泰蕾斯解釋原因。泰蕾斯明白,洛朗一定像她一樣看見了卡米耶。她聲稱爐火太熱了,離火爐遠點也許好些。於是,她把沙發推到床邊,垂頭喪氣地坐在裡面,她的丈夫則在房裡踱步。有時,洛朗開啟窗戶,讓一月冰涼的夜氣充滿房間,這會平息他的熱病。
這對新人就這樣整整度過了一個禮拜的不眠之夜。他們疲倦得渾身發軟,只有在白天的時候,泰蕾斯坐在店鋪的櫃檯後面,洛朗則在辦公室裡,打盹休息一下。夜裡,他們則為痛苦和恐懼所折磨。而最為奇特的仍是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