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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五,正逢秦世章大殮之後,棺槨於主院停靈。
秦彥昭身為孝子,哭靈期間有感而發,寫下詩文,這並不逾制。可是,當此感傷悲痛之時,他不悼先君之恩、不念逝者之慈,卻怨世事煩擾,恨不能遠離此處,放舟於天地。
這是一個孝子該有的心境麼?
這樣的詩,哪裡有半點孝道可言?說是抱怨不滿倒更合適。
而更叫人揪心的是,詩的最後一句“顧此更殘夜,使我多煩憂”,那“更殘夜”不正是“哭靈夜”?這樣的夜晚竟令秦彥昭感到“多煩憂”,此間道理,實是不能細想。
秦彥婉一時間後背盡溼,霍然起身,不想起得急了,身子不由晃了晃。
“二姊!”秦素眼疾手快扶住了她,一旁的采綠與採藍嚇了一跳,忙搶上前來,採藍便急聲問:“女郎,可是哪裡不舒服?”
秦彥婉搖了搖頭,蒼白的臉上浮起一個笑:“無事,坐一坐便好。”
幾個人忙扶坐著她坐下,採藍跑去一旁倒了一盞水,面上的神情頗為猶豫。
秦彥婉於這些小節處自律極嚴,自成服後便一口水沒喝過,每日全靠著那點米粥度日,採藍知道自家女郎的脾性,故端著水盞卻不敢上前。
秦素挪了挪腳,遲疑了一會,終是安坐不動。
秦彥婉一片孝心,秦素無由置喙。且,她自己尚且遵著禮制,卻來勸嫡姊違制,這事若被有心人傳出去,林氏又要說她居心不良了。
“無妨的,恐是今日起得早了些。”歇息了一會,秦彥婉的語聲又恢復了平靜,面上亦有了一絲血色,唯那雙水瞳深處波光隱隱,若暗潮洶湧。
秦素終於放了心。
秦彥婉看懂了,這就好。
嫡女身份,名聲良好,又有林氏這柄大傘撐在頭上,此事由秦彥婉出面,實在遠勝秦素百倍。
她垂首望著自己的手,眸中一片沉靜。
她仍是不懂,平白無故地,秦彥昭為何寫這種詩?
據她所知,秦彥昭對秦世章是有著孺慕之情的,心地亦很純正,絕不會真如詩中所暗示的那般,對先君生出什麼不好的心思。
既非對秦世章不滿,那麼,秦彥昭的“煩憂”,又是從何而來?
木屐踏上厚厚的雪地,“咯吱”作響,空氣中一片冰寒。石橋下的水結了冰,薄薄的冰面下,隱約可見游魚來去。
秦素扶著阿慄的手,緩步自石橋邊經過,一路都在蹙眉沉思。
那兩頁詩文已被秦彥婉留下了,理由是她想拜讀,還專門派採藍跟著秦素回來,務要將剩下的詩文取走,秦素自是欣然同意。
秦彥婉這樣做,便是她聰明謹慎之處。
連秦素都覺出秦彥昭不對勁,秦彥婉比她更瞭解對方,肯定也察覺到了。
秦彥昭行止有虧,絕非一日可就。
高老夫人與鍾氏的溺愛固然是一大原因,也難保沒有旁人暗中引誘,甚至陷害。
所以,秦彥昭的身邊很該清理一番,最好是將人、物、事全盤仔細地清查,若是能給阿承清出一個更好的位置,秦素便更滿意了。
她低眉沉思著,一行人轉出小徑,來到了竹林邊上。
對於自己的二姊,秦素很有信心,她相信秦彥婉一定會去找林氏。
此事絕非小事,秦彥婉這麼個明白人自是清楚,由林氏出面徹查乃是上上之謀,亦必能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
兩院之間原本便矛盾重重,昨日西院又塞了個鐘財進來打理庶務,林氏心中正不滿著,秦彥婉現在拿出了秦彥昭的把柄,林氏怎麼可能輕輕放過,一定會大做文章。
有林氏虎視眈眈地盯著,再有太夫人居中坐鎮,高老夫人與鍾氏是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