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的時間並不長,一年多之後,她便因犯錯而被逐。而錦繡背後的林氏,秦素自重生後無數次回思前世,越想便越有種感覺:她前世遭遇的一切,與林氏關係並不大。
前世的她,有極大可能恨錯了物件。
罰跪、罰抄書、罰禁閉,更甚者,在庶子庶女們的婚事上作些手腳,這些林氏是能做到的,亦是她一以貫之的行徑。然而,她還沒蠢到去敗壞秦家子女的名聲。
林氏自己也生了女兒,這樣做,無異於自毀前程。
再者說,秦素**那晚,引她入局的是阿豆,而阿豆是被一個麻臉老嫗收買的,那老嫗背後的人,真的是林氏?嫡母算計庶女,有必要費這樣大的手腳?
秦素微微顰眉,地面水窪中映出的黑瘦少女,便也有了一個寡淡的疑惑表情。
錦繡在無人處撇了撇嘴。
看來看去,這位六娘子的身上,仍舊一無是處,就是一個土氣的村姑。
她將方才生出的那一點訝異拋了開去,撐高了手裡的青布油傘。
此時的秦素已然收拾整齊,步出了臨時安睡的西廂,正走在東華居的石子小徑上,錦繡便隨侍在她的身後。
秦素伸手撥開傘面,看了看天。
天空是一片無垠的灰,雨線不知疲倦地傾瀉而下,似是沒有窮盡。
她的心情也受到了這冬雨的影響,有些灰暗,也有些冷寂。
時隔一世,她重又站在了東華居的院中。
此時此刻,份屬東院正房的東華居,仍是她記憶中最鮮潔時的模樣,不曾敗落蒙塵、蛛網吊結,亦沒有野鼠爬過荒草、悽風籠蓋四野。
她的心頭泛起酸澀,轉首看向院門處。
高大的門楣纖塵不染,“東華居”三個飄逸勁拔的大字,被雨水洗得潔淨有光。
她久久地看著那三個字,心底酸澀漸去,生出了些許荒謬。
她記起,西院的正房,是叫做“西華居”的。
自秦世章兼祧後,秦府的東、西兩院便陷入了一種奇怪的氛圍中,處處都必須絕對的一樣,不可有分毫差異,而其中最鮮明的表現,便在兩院的建築名稱上。
東院正房為“東華居”,西院正房便叫“西華居”,兩處皆為主母的住處;“東萱閣”為東院吳老夫人所居,西院高老夫人便住在對稱的“西萱閣”。
除這四處外,其餘各院亦對應而生,如東院兩位妾室居於“東雲照水”,西院雙妾便住在“西月飛霜”,還有諸如“東籬”對“西廬”,“東風渡”對“西雪亭”等等,不勝列舉。
幸得秦世章有才,這些名號才沒鬧出笑話來,然如此多東、西二字打頭的名稱,也足夠人暈頭轉向的了。
秦素半垂著頭,厚重的劉海之下,是一抹嘲諷的淡笑。細雨攜起涼風,拂過斬衰上未經縫補的線頭,刺著她的下頜,有些癢,也有些疼。
她抬起眼眸環視一番,入目的,是東華居初冬時的光景。
院子裡植了桐樹,此時風吹葉落,枝椏挺立,宛若刀劍出鞘,在半空裡無聲廝殺。院子北角的山石子引了活水,寒泉兀自流淌,叮叮咚咚,嵌入瀝瀝雨聲中,敲出滿院的冷峭與悽清。
一所沒有了男主人的院子,便如春風不肯渡的花園,怎麼看,都帶著幾分淒涼。
秦素立在正房外的廊簷下,自簾幕的縫隙間看著房中的林氏。
林氏木然踞坐於胡床上,眉目裡刻著濃重的悲傷,以及更加濃重的疲倦。
這個一心要給庶女下馬威,連晨起請安也要變著法地給庶女難堪的主母,此際看來,也不過是個失去了夫君的凡人罷了。
秦素對她沒有同情,只有越發清醒的認知。
她平心靜氣地打量著林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