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兩人從此一刀兩斷。
活人,爭不過死人。
汪雲鋒知道,他更知道夏令寐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的性子。
現在,夏令寐什麼也不想說,她心裡有了結,有了怨,卻再也無法發洩。汪雲鋒不能逼她,也捨不得逼她,誰讓自己欠了莊生一條命,他再也沒有資格對夏令寐說:忘記莊生,你只能是我汪雲鋒一個人的!
最終,只有一聲嘆息,繞樑不去。
四十回
北定城,夏,初伏。
凌霄花嫣紅的花骨點綴在鬱鬱蔥蔥的綠葉之間,白牆黑瓦,在生氣勃發之間越發顯得靜謐。
汪家的老管家坐在小廳,遙遙的望著窗外,也不知道是看花園裡的景色還是那些嘻鬧的人,一時之間,那張波瀾不興的老臉上也露出慈祥來。
小丫頭規規矩矩的奉上茶點,湊過去瞧了瞧,小聲道:“那位是小少爺,今年第一次來本家,老管家應當沒見過吧。”
汪管家被驚醒了般,捧了茶,也不喝,就笑道:“的確沒見過。不過老爺倒是在信裡提過,說夫人的義子自然也是老爺的義子,老奴自當奉小少爺為小主子。”
小丫頭笑出三顆門牙:“小少爺可厲害了,府裡的其他少爺都打不過他。”
汪管家掌管著汪府裡裡外外一切瑣事雜事,對新冒出的小少爺之事早就從別的途徑得知。不過,他老人家心眼多,從來只聽不說。倒是剛剛進來的嬤嬤聽了小丫頭的無知話語冷哼了聲,小丫頭頓時一個激靈,低頭做老實狀,實際上身子骨已經簌簌發抖。
嬤嬤不會在外人面前立規矩,只綻放出一絲得體的笑意,對汪管家道:“竕少爺在夏家行六,從小在夏將軍座下長大。夏將軍亦父亦師,竕少爺的武學師從將軍,難免霸道些。”
汪管家似乎沒有聽見這句話,隻立起身來,與嬤嬤見了禮,問:“夫人身子可好?”
“好。”嬤嬤前面引路,“剛剛陪老太君說完閒話,正準備午覺呢,知曉汪管家來了,這不又起了。”
這嬤嬤張著一張彌勒佛樣的臉,笑起來眼睛眯成一條縫,讓人看不到裡面的神色,可說起話來一句句跟刀子似的,顯然不待見老管家。可這汪管家老而成精,不吭不卑的跟在身後,隨著對方拐了兩三處遊廊,遠遠看到一個池塘,上面一個不大的水榭。
水榭三面掛紗,地底放置了冰塊,從細小的孔中冒出來,連池面襲來的水汽都冷絲絲的。裡面一張螺鈿大理石美人榻,方才在外面瞧見的竕少爺凸著小肚子趴在上面,一頭熱汗,顯然才剛剛睡下。夏令寐就執著團扇慢悠悠的替他扇著,小小的風吹得竕少爺細小的絨發癢癢的,竕少爺嘀咕著:“熱。”
還要去撕開衣服,夏令寐按著他的小手:“一會兒就好了,別動。”
竕少爺抖了抖腿,癟著嘴,好半響才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汪管家恭身行了禮,輕聲道:“老奴見過夫人。”
夏令寐指了指一邊的圓凳,汪管家坐了,另有小丫頭送了苦茶來,老管家也不嫌棄,吸溜溜的慢悠悠喝著。
苦茶也是苦丁茶,色深而味苦。自從夏令寐回到夏家,汪管家就隔三差五的來此喝一杯苦丁茶。苦這種滋味,溫熱到的時候喝著也就在舌尖打點轉,若是泡了熱茶再用冰鎮了,再喝的時候那又苦又澀的滋味就在舌根上盤旋不去,用來折騰不想見偏生又甩不脫的人是最好不過了。
可惜的是,汪管家就如他家的小老爺,別的不夠,耐心十足。夫人回來了半個多月,他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小少爺,少不得仔仔細細上上下下里裡外外的端詳一遍。
夏竕少爺面板略黑,應當是常年在海上的緣故,面板也不夠細膩,面上的絨毛根根豎起來,無時無刻不在張揚自己的怒火。不同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