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種極度的恐懼中,她聽到他開口了:「哪怕是夫妻,他也不能打你,這是犯法的。」
冬麥僵硬地抿著唇。
她穿著棉襖,所有被掐過咬過的地方都很好地遮蓋了,他怎麼會看到。
沈烈轉過身,嚴肅地望著她的背影。
纖弱的背影,讓他想起最初他見到她的那個早上。
他正色道:「如果你無法接受,可以去公社的婦聯尋求幫助。」
冬麥沉默了很久,終於道:「第一,他沒打我,第二,和你無關。」
沈烈笑了下。
她竟然說他沒有打她。
現在的她,也許很好地掩蓋了身體的傷痕,但那天他聽到了她哭的聲音。
甚至她現在的眼神中也流露出瑟縮,那是被打過的人才有的。
他握著手中的簸箕,淡聲說:「冬麥,我現在對你說這個,並不是因為我叫你一聲嫂,也不是因為你是冬麥,更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你作為一名女性被家暴了。」
「我以前是一名軍人,現在雖然退役了,可有些東西刻在我骨子裡,這種事,我看不下去。只要你說句話,我竭盡全力,也會幫你討回公道。」
冬麥緩慢地轉過身,看向沈烈。
沈烈目光坦然,那是敢直視一切的目光,誠懇,無畏,正直。
這讓冬麥想起中午時候迎視太陽的感覺。
冬麥心想,她好像以前從來沒有真正認識過沈烈,從一開始,她就對他抱有偏見。
但其實就像劉金燕說的,他這個人確實不錯,和村裡很多男人都不太一樣。
甚至那天在那種情況下,他都剋制住了,並沒有欺負自己。
他並不是和林榮棠同流合汙的人。
冬麥過了很久,才說:「謝謝你。」
也只有三個字而已。
她轉過身,走進了大門。
冬麥做了飯,自己吃了,又餵了兔子吃了白菜。
其實大白菜是人吃的,餵兔子太糟蹋了,不過冬麥喜歡,她喜歡這隻兔子,她現在甚至覺得,周圍的人都很陌生,她孤立無援,沒有人理解她,只有這隻兔子能明白她的處境。
她抱著兔子,看它蠕動著三瓣嘴兒吃白菜,白菜一點點被吃下去,她心裡竟然是前所未有的滿足。
她切了一點紅薯給它吃,不過看起來比起紅薯,它更喜歡吃白菜。
晚上時候,冬麥抱著兔子逗的時候,林榮棠回來了,他疲憊而憔悴,彷彿把一輩子的力氣都耗盡了。
「冬麥,我們好好過日子吧,以後我們不要孩子了,我去和我娘說,就告訴她,其實是我有毛病,我沒法要孩子,這樣她以後就不會說你了。」
冬麥連頭都沒抬,繼續逗她的兔子。
林榮棠搓了一把臉:「反正我是不會同意離婚的,我們日子過得好好的,不要孩子也行,沒有孩子,我們之間就沒問題,為什麼要離婚?」
冬麥還是不理他,卻起身抱著兔子,把兔子放到了它的窩裡。
她已經給它在院子裡搭了一個小草窩,挺舒服的,它很喜歡。
冬麥看著兔子歡快地蹦進去它的窩裡,便有些難過,如果離婚,她是不是應該把這隻兔子帶著,她不捨得把它留給林榮棠,她覺得林榮棠一定不會好好照顧這隻兔子。
林榮棠語氣中有了哀求:「冬麥——」
冬麥淡淡地看了一眼林榮棠:「榮棠,我真得累了,我不想喝中藥,也不想在哪天醒來的時候看到陌生男人壓在我身上,更不想聽著人家指著我鼻子罵我是不下蛋的雞,我現在想得很明白,我能活這一輩子不容易,我得讓自己舒服,不能太顧著別人,那樣我自己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