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們,說了些什麼呢?
“父親你看,這是母親,你,我,妹妹。”
“這是隔壁的陳二伯,那是陳二伯家的黃狗阿花。”
“父親,舅公生病了,不能再下礦了……父親舅公會去陪母親嗎?我把他也畫上吧。”
......
腦中的那根弦終是斷了。
他一夜老了十歲。
村中的種種怪異事件,他哪裡不會懷疑鐵礦,所有一切的源頭他一一排查,怎麼能注意不到。
可他一直在裝,直到,裝不下去。
騙也騙不過自己了。
是自己一手害死了兩個女兒。
害死了那麼多的鄉親。
他不願意扯開這血淋淋的真相,因為這一切的源頭,是自己發現了那座鐵礦,那座會吃人的鐵礦。
原以為這是陳家村的希望,卻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悲劇。
他以為自己一心無私,到頭來依舊懦弱得可笑。
害怕別人的指責,害怕自己的名聲付諸東流...
一切的一切,只是因為他是個小人。
里正逃不下去了,那牆面之上的模糊人形也容不得他逃。
當天,他去了州同府,官差們便來封了礦洞。
自此,他就從未為自己活過。
每一天都在贖罪中度過,老州同看他可憐,給了他許多的活計謀生,歲數大了又領了看守糧倉之責,但他連一件像樣的冬衣都沒有。
所有的錢,全部拿去補貼給了陳家村的人。
鐵礦是封了,可它帶來的危害並沒有完全消失,那些下過礦洞的人,大部分都得病死了,即便不死的人,也落下了一身的病。
他雖然未曾下過礦洞,可也算是經常接觸礦石的人,日子一長,身體上也漸漸出現問題。
原本,村中是有人怪他的。
可要怎麼下狠心去怪呢?
那個時候,不下礦,就要餓死人的。
天道不公,何處說理?
即便是怒火再大,也沒有人有立場能去責怪他。
大家都能體諒,放不過的只有他自己一人而已。
所以,他的身形日漸佝僂,年紀尚輕卻已兩鬢白髮,活活將自己困在了家中那麵灰牆之中。
原本以為,一生如此,不會再與那鐵礦有何交集,卻不想,這次,他終究下了一次那礦洞。
為的是百兩的救命錢。
說的越多,嘴邊的血跡越是止不住,以至於才半炷香的功夫,他的氣息已經進的少出的多了。
南汐本想讓他不必說這麼多話,對面之人卻似乎只想都說出來。
將自己的過往全都擺開,讓世人看看。
他要死了,也要將這一生的功過好好的說一遍。
“他們都是好人,都是老實本分的人家,這一切都是我一人所為。”
他的雙眼漸漸迷離,只重複著囔著:“一切都是我一人所為。”
南汐看向彌繁鑄,後者衝著她搖了搖腦袋。
南汐嘆了口氣,問他:“是何人告訴你那批東西可以賣出百兩?”
老者搖了搖頭:“生面孔,我原本也不信,但是去了糧倉,那裡確實有人把守著什麼東西,便起了歹心。”
吃力地動了動指尖,老者終是耷拉下了腦袋,嘴邊輕輕地掛笑:“阿香,阿敏,今日,這畫的是什麼啊...”
良久,南汐為他闔上雙眼。
“你從未有錯。”
世人皆有私心,他活的已經清清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