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珪淡然道:“這個月來氣溫不住下降,五天後便是立冬日,可知接著將是嚴寒的冬天,我們與秘族的戰爭是來日方長,不必急在一時。且須謀定後動,一擊必中。秘人便像一條藏在草叢中擇人而噬的兇猛毒蛇,我們不出手則已,出手必須捏著牠的要害,否則被牠反咬一口,那便非常糟糕。”
長孫道生道:“我們究竟在等待怎樣的一個時機呢?”
拓跋珪道:“就是荒人突破燕人的封鎖,與我們重新建立聯絡的時候。”
長孫道生啞口無言。
拓跋珪苦笑道:“我們正陷於被動的處境,只能等待,只可苦忍。我比任何人更想把秘族殺個片甲不留,但更清楚秘人等於河湖裡的食人惡魚,如果你潛進水裡追殺牠們,只會被咬個遍體鱗傷,唯一方法是織網捕魚,方可把牠們趕盡殺絕。與他們只應鬥智鬥力,不可只憑勇武。”
他連用了兩個譬喻來形容秘人,可見他曾深入地去思索秘人的問題。
此時窗外忽然雪花紛飛,像在提醒他們寒冬已君臨大地。
拓跋珪目光投往窗外白濛濛的天地,有感而發的嘆道:“我從未想過在大勝後會陷身這種處境,我不但擔心邊荒集,更擔心盛樂。”
崔宏和長孫道生都深有同感。
秘人插手這場戰爭內,起了舉足輕重的作用,不但因秘人驍勇善戰,能在惡劣的天氣和環境發揮超人的戰力,更因万俟明瑤高明的戰略,今拓跋族空有優勝的兵力,仍沒法消除秘人的威脅。
只看秘人能先後襲擊運金車隊和運馬隊,便曉得在情報上,秘人是佔盡上風。現在拓跋族能控制的只是據點內的情況,據點外的遼闊土地便是秘人的天下。
邊荒集固是形勢惡劣,尤令人擔心的是尚在重建中的盛樂,雖有長孫嵩等大將在主持,但不論防禦力和兵力都非常薄弱,如慕容垂派軍攻打,實是不堪一擊的。
唯一可慶幸的是燕人在參合陂一役中被燒燬了大批戰船,目前燕人缺乏船隻,難以從水路進軍盛樂,陸路則為風雪所阻,否則拓跋珪只好回師死守盛樂。
拓跋珪向長孫道生問道:“最近有沒有赫連勃勃的訊息?”
長孫道生答道:“最新的訊息也是五天前的事,據聞赫連勃勃因私吞了柔然人送予姚萇的一批上等戰馬,與姚萇關係決裂,勢成水火。”
又道:“幸好赫連勃勃自顧不暇,否則我們的處境會更惡劣。”
拓跋珪皺眉道:“赫連勃勃真的自顧不暇嗎?”
崔宏道:“赫連勃勃該沒有這般愚蠢吧!他曾背叛慕容垂,理應坐山觀虎鬥,然後從中圖利。何況於雪地行軍終是不宜,這點耐性他該是有的。”
拓跋珪搖搖頭,似是想把諸般煩惱藉這動作驅除。
在這一刻,他想起楚無暇,近幾天她的傷勢大有進展,已可離開臥榻。此女冰雪聰明,善解人意,和她聊聊也屬樂事,可解困忘憂。
唉!
只恨自己實在無法對她放下防範之心,不但因她過去的不良紀錄,更因說到底燕飛是她的殺父仇人,令他不能不懷疑她對自己的動機。
他是否誤會了她呢?
如果沒有她奉獻的大批黃金,他現在又會是怎樣的一番情況?
因著邊荒集的關係,這批黃金可發揮的作用是難以估計的,至少在目前,使他充滿期待和希望。
拓跋珪道:“邊荒集那邊有甚麼新的訊息?”
長孫道生道:“我們派出二十多個探子到泅水探聽情況,只有三人活著回來,據報燕人已進駐北穎口,截斷邊荒集往北的水路交通。由於燕人在泗水兩岸巡騎四出,我們的人沒法越過泗水去探察敵情。”
拓跋珪苦笑道:“仍是這種壞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