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媽……”徐知著氣急敗壞地隔著軍被掐陸臻的脖子,“你給我上點心好不好!老大!算我求你了,把你的那些老領導,老同學都用起來。你什麼腦子?這麼多路子空在那兒不知道走。”
“好好好。”陸臻的手臂從被子下面圈上來,安撫似的拍著徐知著的背,“都用起來,這就都用起來。”
徐知著一瞬間紅了眼眶:“以後別這麼傻乎乎的了,老子不在了,誰罩你?”
“什麼在不在的。”陸臻輕笑,“說得像什麼一樣,這年頭天涯海角也就一線,我陸臻永遠都是你徐知著的兄弟,我們倆的交情,不會變的。”
徐知著沉默了一會兒,坐直身子:“想哭你就哭吧,我這就走,我看不見。”
“不……”陸臻翻身把被子抱在懷裡,“我現在還不想哭。”
那天到了最後,徐知著還是沒能把陸臻說哭,有些事情需要時間,每個人的方式都不一樣,徐知著心想,如果哪天陸臻願意抱著他特誇張地號啕大哭,那大概,就真的沒事了。
可是在這之前,他只有等待,反正無論如何,自己的兄弟自己心疼,再怎麼拿不出手,他也不能嫌棄他。
第二天,夏明朗藉口要寫報告,很沒有骨氣地迴避了一整天,第三天到訓練場的時候沒有看到陸臻,據說是臨時有事請了假。夏明朗心中的空洞又變得更大了一些,心房裡養了一隻毛毛蟲,一口一口地啃,蠶食。還不能碰,輕輕一碰毒刺就扎進了嫩肉裡,痛不可擋的滋味。
真是自虐啊,夏明朗心想,居然都有點受不了。
方進於是意外地發現他家隊座這天的格鬥訓練下手特別狠,無論是摔人摔己都殺氣騰騰,他媽的這像個槍傷未愈的主兒嗎?
等到自虐虐人都虐爽了之後的夏大人回到辦公室,辦公桌上整整齊齊地放著兩疊檔案。
黑體字標題,小四號字正文,標準的基地文書格式,陸臻用了三千多字,詳細地向他闡述了離開的理由,嚴格的論證體,有論點有論據有結論。
他用純粹的官方語言評論這兩年,說他學到很多,收穫很多,現在雖然因為一些私人的理由想要離開,深感遺憾,但是也請夏隊長不要太過失望,畢竟曾經經歷過的,在這塊土地上學習到的一切對他的將來都是極大的幫助,云云……
夏明朗只看了一遍所有的字就都飛了起來,脫離了白色的紙頁在他眼前盤旋,腦子裡被攪得一團亂。他本想好好再看一遍,可是每一個字都抓不住,它們帶著翅膀,自己會飛。
檔案中夾了一張單薄的紙頁,是用手寫的,即使念過那麼多書,陸臻的字跡仍然稚嫩如幼童,他喜歡把“口”寫得特別大,於是每個字都像是一個笑得合不攏嘴的小孩子。
夏明朗按住那張薄紙,一個字一個字地往下念。
夏明朗:
請允許我這樣叫你,可能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我想,真的是我要得太多了,我本來沒有想要那麼多,可是你縱容了我,讓我以為可以得到全部,很抱歉我沒能滿足於此刻的擁有卻變得更貪婪。
我想你說得對,不是說我愛你,於是所有的問題都能解決。我想你應該有一個美麗而溫柔的妻子,一個家庭,有孩子,得到來自父母的祝福,讓你的兄弟們會覺得羨慕的女人,而這一切,我都不能給你。
不用為我擔心,到了新的地方,我仍然可以實現我的夢想,雖然與預計的路線不同,可能將來會打點折扣,也有一些遺憾,可是,這就是人生,我想我們每個人都應該要學會忍受殘缺的生命。
所以請相信我不是在賭氣,這是一個慎重的決定,我認真地考慮過,然後決定執行。
我想我是真的不如你,我不像你那麼堅定,繼續生活在你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