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臨行前鍾譽所託,芄蘭第二日就同柏舟去了景城中的松澗書院,將書信交予那位雲夫子。出乎意料地,當雲夫子讀完信後,竟含笑打量他幾眼,捋著鬍子問:“範公子?”
“正是在下。”
“不必拘禮,益之說來也是我的半個學生。”雲夫子喚僮兒上了茶,手裡還拿著那封書信,向芄蘭解釋道,“他在信裡說,你想在景城找個營生,拜託我幫忙看看可有哪戶人家需要先生的。不過說來也巧,城東王家原先的那位家塾先生前陣子回鄉了,他家裡總共三位小公子,不知範公子可想一試?”
“所以,等過了年,便要去王家了。”芄蘭一面說,一面伸手示意謝玖遞過手中瓷碗,再為他添上半碗。謝玖接了粥,卻只是盯著,半晌才突然開口,道:“再過些日子,我也打算回京中了。”
“二皇子御前失儀,觸怒聖上,一群人最近都失了依持,謝子圭也終於撤回了他各處的暗探,在京裡夾緊尾巴做人了。”說到這裡,謝玖冷笑一聲,碗沿上的手指無意識地扣緊,“儲君遲遲未立,勝負還未可知。”
“凡事小心。”
他也就點頭,囑咐似的對謝玖說。吃完粥謝玖便回了房,芄蘭被柏舟拽著出門散步透氣,結果還沒走出兩步就看見郝秋平迎面走入,看見他二人,忽地就折下了一旁的枯枝,擺了個起手式後猛地朝他二人攻來!
“郝前輩!”柏舟大驚之下倒也沒失了分寸,左手拽了芄蘭往後,右手則猛地抽出了堯城後就從未離身的刀。兩相交擊,俱是一震。而那樹枝被灌注了真氣,被柏舟一刀封住居然並未折斷,僅是留下一道印痕。
“看你能接幾招!”
明白對方是來試自己的刀法,柏舟不敢有絲毫大意,左足斜踏,身體亦隨之傾斜,躲開斜裡劈來的一招的同時挺刀刺出,直取下盤。而郝秋平只是“嘿”地一笑,也不知步法如何變幻,眨眼間竟然已繞至柏舟身後,只聽得破空銳聲,那樹枝已直直向他後心刺來!
柏舟亦是以那套步法為憑,轉身騰挪,堪堪避開那擊。可郝秋平的身形比他更快上數倍,還未等將刀遞出,頸間已是一涼,低頭就能看見樹枝點在自己喉頭,竟是在三招內就一敗塗地:“晚輩輸了。”
“哈哈,不容易,不容易。”郝秋平卻是頗為開懷,隨手擲了那樹枝,笑著拍他的肩膀,“我就直問了,你可願意做我的弟子?不過——”話鋒一轉,目光有意無意瞥過一旁芄蘭身影,這才續道:
“初入切玉山莊學藝者,非入門試煉透過或自行放棄,皆不可自行出莊。以往弟子們透過試煉所需的時日,少則數月,多則數年,不盡相同。我給你七天時間,自明天起,你什麼時候想好了,便到山莊後的山溪旁尋我吧。但是,老頭子如果釣上了魚,可就不一定會在那裡守著了。”
郝秋平說完便離去,而一直在院角沉默不語的芄蘭卻無聲靠近,拽了還愣在原地的柏舟就往莊後的方向走。“青莞?”
“他給了你七日時間考慮。”芄蘭腳步不停,語調因為動作顯得略有些急促,“可他又說,若釣到魚,就不會再等——”他們所住的院落原本就偏僻,片刻就繞到了郝秋平所說的溪邊,只見溪水清澈,臘月裡也並未結冰,只是水量明顯有些乾涸,偶爾可見一兩尾魚遊過。
“由此可見,此事也算是個小小試煉。你若是明日一早便去尋他,太顯草率;若拖的久了,又難保他覺得你優柔寡斷,以魚為藉口,不再等你。”芄蘭依次分析著,末了偏頭看他一眼,意有所指地笑問,“你打算怎麼做呢,柏舟少俠?”
——有什麼辦法,可以讓郝秋平在自己下定決心之前都釣不到魚?
柏舟目光牢牢鎖在溪面之上,俄而逆流往上,最終停駐在數丈外一個略有些隱蔽的彎道處:“……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