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我自然知道你現在的名字。”柳如意掩口而笑,“範青莞,稽州升南縣人士是麼?我原本也以為是自己眼拙,可我房裡的丫頭丁香偏偏也是稽州人,你和她的口音,可是有許多不同呢。”
說話間整個人又貼了上來,芄蘭只覺得頸上傳來溫軟觸感,終是沉下了臉施力一推,把對方生生推開數步。柳如意倒也不惱,只理理頭髮,曼聲道:“不必緊張,大家都是同一個地方出來的。你當初那麼大的排場,如今不願讓人知曉自己過往也是人之常情。只是,虞城裡的某些人,可是惦記芄蘭公子得緊呢。”
“柳姨娘說笑了。若果真相似至此,倒是青莞一幸。”芄蘭的手指在袖中無意識地蜷握起來,面上並未露出絲毫慌亂之色,說罷這句,立刻躬身一禮,“時候不早,青莞還與少爺有約,先告辭了。”
那之後他便轉身離去,柳如意卻也沒有出言挽留,只笑笑說一句那改日再請範先生來小坐,希望先生不要推辭。
“她大抵是咬定了我身份有假,無論是不是虞城的芄蘭,也不願旁人對我來歷探尋過多,故而有恃無恐。”芄蘭說完,頓了頓,又加上一句,“不過如今也不知道這柳如意究竟意欲何為,她今天只為亂我心神,定然還有下次相邀,你這幾日也不必太過敏感,到了那時再看也不遲。”
——否則,依柏舟謹慎性格,定會從今日起對柳如意嚴加監視。可畢竟如今失了謝家的依靠,寄人籬下,鍾家的護院又不止柏舟一個,倘若被其他人發覺了,反而是給他自己添麻煩。
柏舟也就點頭,不再有什麼異議。兩人同行了一段路,到了分岔口時,卻見柏舟踟躕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叮囑道:“若下次柳姨娘再約你——知會我一聲。”
突然就起了一陣風,迴廊頂端的架子上原本纏滿了藤蔓,此刻被風一吹,有些發黃的葉子就紛紛揚揚飄下來,窸窸窣窣地從廊上滾進泥土裡。芄蘭的視線追逐著那些葉子,直到又靜下來了,才答:“好。”
他說,柏舟不必擔心。
芄蘭是在三天後的傍晚收到柳如意的邀請的。當時他正坐在院中教宋笙笙識字,看見丁香來請,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倒是宋笙笙又驚又奇地瞪大眼:“讓範先生去做什麼?”
“這事原是婢子的不是,”丁香笑吟吟解釋給她,“前幾日聽聞範先生也是升南縣人,就央著他替我寫封家書,不料給薄荷跟豆蔻那兩個傢伙聽見了,都嚷著說許久沒寫信回家裡,也想請範先生代勞。柳姨娘說一群人跑來實在不像話,不如請先生過去小坐。”
宋笙笙聽了自是不疑有他,立刻起身同芄蘭一道出門,回她自己的住所去了。丁香望著女孩背影,面上浮起一層鄙薄笑意:“也不知大少爺為何如此寵著笙笙姑娘。”
芄蘭懶得理她,自顧自往園後走去。鍾家幾位姨娘原本都分住在幾間相鄰的廂房裡,偏這柳如意討了處偏僻獨院,四周都植了小片花田。此時暮色四合,她攜了婢女豆蔻守在院口,對芄蘭斂衽行禮,紗制罩衫下肌膚清晰可見。
“範先生如約前來,妾身不勝欣喜。”
他落座,抬手攔住對方斟酒的動作,目光淡淡:“柳姨娘有何吩咐,直說便是,在下洗耳恭聽。”
柳如意但笑不語,又斟滿自己面前的那杯,用手託了舉在芄蘭面前,道:“先生不飲,如意便不說,心裡只當是先生想同妾身再多相處一會兒,不願早早告辭了去。”
芄蘭平素最愛淡雅,此時只覺得陣陣膩香從對方身上飄來,燻得他煩悶無比,更不願聽她囉唣,當下奪過酒杯,一口飲盡了:“請說吧——唔?!”
在鼻端揮之不去的香氣像是陡然間濃烈了起來,絲絲縷縷,最終交織成一面紗網當頭罩下,讓頭腦愈發混沌。可意識雖然模糊了,全身的血液卻像是失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