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下工了,王俊芬吃完晚飯回雞排一看,老丁還趴在那裡寫黑板報。她說:“大娘,人家都吃過晚飯了,你還不回家?”老丁忙得都顧不得抬頭看她一眼,只說:“這是我的工作,工作沒幹完,怎麼下班呢!”畜牧隊的黑板報,每週要換兩三次,收集材料、畫、寫,全是老丁一個人包了。
沉到人民中的這位堅貞的人民作家,把精神上的創傷,深深埋在心底。她憑著一個北大荒墾荒戰士的激情,一顆赤誠的童心,緊緊和北大荒人艱苦創業的豪邁事業熔化在一起了。
董世鈞是農場的工會幹部,也是上甘嶺英雄部隊的通迅營的排長,他回憶丁玲時說:老丁帶頭辦黑板報,鼓舞幹勁,各個生產隊,都掀起了辦黑板報的熱潮。農場工會決定舉辦一次全農場的黑板報比賽。老丁和老陳,都精心地編排了一塊黑板報。老丁的黑板報,用的是一張炕蓆,四周用木條釘個框框,上面糊上紙。她自己畫報頭,自己寫詩歌,寫畜牧隊、養雞排的先進人物,她還畫些插圖,配在黑板報上。黑板報編排好,她和老陳倆人,抬著送到農場工會。那天下午天氣還挺好,黑板報就順牆放在大院裡。睡到半夜,老丁被一陣狂風颳醒,她想起黑板報還放在大院外面,立刻從炕上翻身起來穿上衣服,喊醒陳明:“外面起風了,黑板報還放在露天地上,快到場部去把黑板報抬進屋裡。”老倆口摸著黑,頂著風,快步趕了三里多路來到場部大院,進院就動手把黑板報抬進場部屋裡。老倆口剛走出大院,一束刺眼的手電筒光朝陳明眼前射來,隨即傳來厲聲查問:“誰?”
陳明被照得睜不開眼,還以為是打更的鬧著玩,“是我,你沒看到嗎?”
巡邏的人揹著大槍,走近一看,毫不客氣地厲聲說:“原來是你們兩個!半夜三更的,跑進場部搞什麼鬼來啦?”陳明一聽,一股火氣衝上心頭,也厲聲說:“你沒見快下雨了,黑板報不趕快抬進屋去,淋壞了怎麼比賽?”背槍的“哼”了一聲,說:“你們這號人還有這副好腸子?”
丁玲站在一旁平靜地說:“我們是剛剛摸黑急著趕來的。你不信,去摸摸我炕上的被窩,被窩還溫著呢!”
背槍的人不容分說:“走,跟我到派出所去。”
第二天,農場公安局局長狠狠地批評了這個魯莽的青年人,親自到丁玲家道歉。陳明憋著滿肚子的火還沒消。正要開口,丁玲接過話頭說:“公安局長都親自來了,誤解澄清了,就好嘛!”
丁玲本來患有脊椎骨質增生,這時去醫院檢查,發現整個脊椎骨質都增生了。她寫黑板報,腰彎久了,痛得都伸不直。她還患有氣管炎,天一冷,就犯病,在農場排戲那一個多月,天天深夜回來,咳嗽不止,睡不了覺,就坐在炕上咳。那時農場醫療條件差,缺醫少藥,每晚回來,陳明就用偏方給老丁治病:用香油煎一個荷包蛋,蛋煎得老老的,不用鹽,吃下去,能睡兩個小時。藥勁一過,就只好披上棉襖,裹著棉被,坐在炕上一直咳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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纖筆一枝誰與似(1)
她被剝奪了創作的權利。她對北大荒人說:你們生活在豐富的創作源泉之中,周圍都是開發建設北大荒的英雄。這些英雄的業績,應該寫出來。
她在北大荒12年,寫了一些歌頌北大荒人的文章,其中保留下來的是一篇替別人寫的家史。
轉業來到農場的李亞鐸,原是部隊的文化教員,現在八隊當農工,他寫了一個電影劇本《洪宣嬌》,特地趕到畜牧隊來向老丁、老陳請教。丁玲看了,懇切地對他說:“你現在寫這樣大部頭的劇本,條件還不具備。你要寫好《洪宣嬌》,人物要站得起來,你得要坐下來研究多少歷史資料,這些歷史你都不熟悉。我建議你先把這個劇本放一放,先寫你熟悉的生活。你不也是從上甘嶺來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