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虎頭帽所有小孩都能戴,冬天戴著禦寒,可村裡大多都是給小男孩戴,更看重男丁些,像這個小姑娘顯然招娘疼愛,身上衣裳和多數孩子一樣有補丁,但很乾淨,不像別的小孩成天玩耍蹭了不少灰髒,頭上那虎頭帽做的,連紀秋月都和陸谷說好看。
太陽照暖人間,驅走冬日寒意。
然而天底下的熱鬧並非所有人都有,張家大房,李婉雲依舊穿得單薄在廚房做飯,手指紅腫,神色萎靡灰暗。
張正子頭七都過了,老張氏斷了腿不能出門,她一個婦人家沒法兒搬動,最多喊全子娘來幫忙,把老張氏抬出來讓坐在院裡曬太陽。
唯一的兒子死了,老張氏時而發呆久久不說話,直到看見李婉雲,像是找到了能出氣的,發作起來就罵她,比從前看著有點瘋癲。
廚房外老張氏的謾罵聲漸漸小了,她年紀大,身上有傷本就損了元氣,罵一陣就得歇歇。
雖無張正子打她了,但李婉雲的日子依舊不好過,昨兒老張氏的孃家來人看老太太,李婉雲給人倒了茶,一句話還沒說呢,老張氏先哭訴起來,說她不孝順,先是剋死張正子,還不給老婆子飯吃。
為這事又鬧起來,張家二房也過來了,礙著老太太年紀大,又喪了子,這指責就全落在她身上。
「嘶。」
李婉雲停下切菜,走神走得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想了什麼,手指被切了個小口子,正往外流血。
她把冰冷的指頭含進嘴裡,眼神依舊灰暗無神。
日子渾渾噩噩,看不見任何前路。廚房照不進太陽,她冷的打了個哆嗦。
——
傍晚吃過飯,陸谷正洗碗呢,沈雁拿了塊兒棗子糕進來給他分了一半。
棗子糕是給紀秋月做的,吃完飯沈雁犯饞,又怕衛蘭香說她太饞嘴,就說穀子哥哥也想吃,這不拿了個小的就過來了。
陸谷騰不開手,沈雁就直接給他塞嘴裡了,棗子糕鬆軟香甜,棗香味濃鬱,這東西比梨子好,放在房裡不怕天氣涼,啃冬梨太滲牙,只能和黃糖煮著吃,要麼就白水煮。
「我來燒水。」沈雁吃著,等陸谷舀完刷鍋水,把大鍋擦乾淨了,就到外面抱了柴,夜裡洗漱泡腳得多燒些。
陸谷到門外倒刷鍋水,還沒回去遠遠就看見一個高大的身影,沈玄青回來了,在村裡玩耍的大灰和狗崽跟在他腿邊。
及至近前,他提著木盆露出個淺笑,說道:「吃了沒,我給你熱飯。」
沈玄青也笑了,「嗯」一聲兩人就往家裡走。
一進門看見衛蘭香,沈玄青就說道:「娘,官印蓋好了。」
「蓋了就好。」衛蘭香心裡更踏實了,雖說那是沈玄青的地,可他們沒分家,在一起過著,往後沈玄青上山,地裡的活除了沈堯青去幹,她也是要幫忙的,自家的地越多,打的米糧越多,這日子就越好了。
因是自己買的,田契沈玄青自己收著,他進房放好,沒一會兒陸谷也進來了。
「我把籠屜架上去了,等雁雁燒開水也就熱了。」一天沒見,陸谷沒話也在試著找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
雁雁是他和紀秋月學的,因沈雁小,平時家裡連名帶姓叫也好,叫小名也罷,都混著來,衛蘭香要麼直呼大名,要麼就是小妮兒小妮兒的喊。
「田契,你收著。」沈玄青手一頓,就把田契遞給陸谷了。
如今陸谷已經認了不少字,開啟田契一看,上頭蓋了紅官印,薄薄一張紙便是他們家裡五畝旱田。
「還有這個。」沈玄青從懷裡掏出一塊紅包,裡麵包著東西。
聞言陸谷抬眸,就看見開啟的紅包裡是個銀鐲子。他有些惶然,有點拿不住沈玄青這是給誰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