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春生猶豫著,沒接她遞來的另一個饅頭,反而極為拘謹惶恐,把他之前掛在腰間那個喝水的舊竹筒摘下來,裡面的水已經喝完了,黝黑全是老皮的手握著竹筒伸出去,低聲惶然道:「我,我裝些菜湯回去,老婆子好些日子沒見過油水,我裝少一點,給她嘗個味。」
原是要儉省出自己一口吃的想拿回去,沈玄青神色不變,他嘴裡嚼著饅頭不好說話,轉頭看一眼陸谷,雖沒言語,但陸谷一下子就明白了。
衛蘭香在心中嘆一口氣,人窮就是這樣,什麼都吃不上,她把手裡的饅頭塞給葛春生,說:「這個你吃,那個你給老嫂子帶回去。」
旁邊陸谷接了葛春生手裡的竹筒,又拿了沈玄青手裡的筷子,給竹筒裡夾了兩筷子炒秋菜撥了三四塊雞肉,又把菜湯肉湯都給倒了些,家裡人在一旁看著都沒言語。
「阿叔。」陸谷把竹筒蓋子塞好後遞過去。
竟連肉湯和肉都給裝了,葛春生誠惶誠恐,他沒讀過書,一輩子低著頭在土裡刨食,連謝意都不會說,瞧著木訥滄桑,仔細把竹筒在腰間掛好,生怕灑出去一星半點。
見他不肯多吃兩口菜和肉,沈堯青就多給他塞了兩個饅頭,說道:「阿叔,你且在這裡吃飽,才好下力氣給我們幹活。」
「是是。」葛春生連連點頭。
家裡昭兒和靈均都在睡覺,衛蘭香早早就回去了,陸谷也沒有在地裡久待,提著籃子回去前,別人都散開了,他看一眼沈玄青,見他臉上有泥漬汗跡,這會兒沒人了,才敢從懷裡掏出手帕抬手幫著擦了擦。
沈玄青在他抬手的時候就低下頭,末了臉上笑意燦爛,低聲道:「快回去,外頭太熱。」
「嗯。」陸谷同樣笑眯眯的,又問他:「晚上想吃什麼?我給你做。」
「炒盤雞蛋,再炒碗秋辣子,揀著綠的炒,紅的蔫了不好吃。」沈玄青想捏捏夫郎耳垂,但想起之前在外頭捏耳垂被打手,只好作罷了。
陸谷點著頭答應,不就是這兩樣,家裡人多,炒兩大碗出來才夠吃呢。
他沒多留,不然要耽誤割稻子了,回到家後第一件事就是進房看孩子,這幾天白天不冷,小靈均蓋的小薄被,即便如此,臉蛋依舊睡得紅撲撲。
比起一個多月前,他們家小靈哥兒明顯長大了些,起碼抱著比之前重一點,身子也沒那麼軟了。孩子常在屋裡睡覺見太陽少,白白淨淨軟軟乎乎,眉心一道淡淡紅痕顯得越髮漂亮,誰見了都得誇一句長得靈秀好看,更不用說陸谷和沈玄青了,寶貝的跟什麼一樣。
陸谷放輕腳步關上門出去,院裡衛蘭香端著睡醒的昭兒在把尿。
昭兒剛睡醒,眼神瞧著有幾分呆愣,還用肉乎乎的小手去揉眼睛,直到陸谷在旁邊逗他玩,這才笑了。
玩了一下後,昭兒才尿出來,衛蘭香直驚呼:「哎呦,尿的這麼遠,以後肯定是個討打的皮猴子。」
陸谷倒是沒看出尿的遠和捱打有什麼關係,他暗自想了一下沒想通,正要問問呢,就聽見房裡小靈均哭起來,連忙進屋去了。
稻穀收回來鋪在大宅子的寬場院裡曬,太陽一照看上去黃燦燦的,喜得人人臉上都有笑意,今年過冬又不愁了。
一大早,沈堯青幾人把昨晚捲起的稻穀堆又推平在院裡,沈玄青和陸谷往騾車上裝兔子和八隻雞鴨,趕早給青樓和吉興鎮楊顯酒館裡送去。
如今有騾車,來回趕路人不用受累不說,騾子跑起來快了許多,只消半天就能回來。
說起來沈玄青兩個多月都沒上山打獵了,之前是想留在家裡等陸谷生孩子,後來各種農忙,好在如今不愁錢花,賣兔子賺的錢也夠平時花,心裡就沒那麼急。況且開春後到現在,這大半年時日,他手裡已經掙下將近二百兩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