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復了正常。
隨後,安靜開始被微小的竊竊私語所取代,就像鍋裡熱水燒到了七八十度,正在冒起一個個細小的氣泡。小氣泡越來越多,終於集結成一個大泡,噗地一下破開了水面。
“有琴公子,這般大事突如其來,真叫我等惶恐。”破鑼般的聲音忽然響起,壓下了所有的交頭接耳,我雖然低著頭,但也能聽出這是那個乾瘦的紫衣人在發話,“既然公子已作出如此決斷,那我等理應即刻迎接小主人回去……”
“不必。”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有琴聽雨接下,“有琴赫連本是世交,雲兒住在我這裡也無甚不妥。況且,幾位的住所想來不會比我這容園更加舒適清幽。雲兒方才經歷變故,心神不寧,住在此處正好修養。諸位但有事務回稟,來此求見雲兒也是一樣的。我既已說過不再插手任何事務,就定然不會另加干涉。還是說,諸位對我顧忌良多,擔心我會加害雲兒不成?”
“豈敢豈敢,在下等焉敢心存疑忌?”那紫衣人立刻站起身,抱拳施禮。
“不錯不錯,公子厚德天地可鑑,若還要妄加懷疑,我等豈非不識好歹了?”
“正是正是,十數年來,我等全仗有琴家一力扶持,怎會對公子有甚顧慮?”
“……”
耳畔源源不斷傳來一句句表忠心的臺詞,我低頭靜坐,手裡的衣帶越絞越緊,又好氣又好笑,又黑線又無語。
呵,表錯情這種事兒不是沒見過,但像這樣表錯了還拼命表的,倒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人家那位已經宣佈二線的領導,忠心收到一大堆,而我這個剛剛上臺的領導,卻吹著涼風坐一邊兒,就連忠心的影兒也沒摸著一把,看起來,我還真是個冷到西伯利亞的小透明呢。
“諸位客氣了。”有琴聽雨抬了抬手,淡淡開口,“只是雲兒年紀尚小,閱歷不足,許多事務還要請諸位傾力輔助。”
“這個當然,當然。我等自會竭力輔助小主人,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那些人一個個都站起身來,對著我躬身施禮,“屬下等誓死效忠小主人,若有二心,天地不容。”
手指間的衣帶猛然絞緊,我心中不由冷笑。說得還真好聽,‘若有二心,天地不容’?哼,少拿這些沒用的空話來忽悠人了。也用不著麻煩天地,若有二心,我第一個就容不得你們。
“雲兒,別緊張,諸位堂主和掌櫃在等你開口呢。”
絞成麻花的衣帶被輕輕從手中抽了出來,暖暖的溫度緊接著包覆住雙手。我剛想把手移開,卻感覺他握著我的那隻手上,一根手指向內微曲,正在我手心裡輕快地滑動。一下一下,掠過的痕跡組成一個字:好。
好?是說這出戏唱得好麼?我垂頭不語,眼角不著痕跡地瞥向身邊,那妖孽正笑眯眯地瞧著我,眼底點點閃爍。
切,便宜你看戲!我抽回手,微微抬起頭,目光迎向前面一道道探究的視線。
“嗯……我……知道了。”囁囁地說了幾個字便停住,我把頭垂得更低了。
“好了,既然大事已然宣告,諸位也都正式與雲兒見過禮,想必回去還要另行告知下轄眾人,事務繁多,我就不多留了,以免耽誤諸位的正事。”有琴聽雨站起來,很委婉地下了逐客令。
“是,是。公子言之有理,我等即刻回去將此事告知屬下,就先行告退了。”那些人點頭如同雞啄米,說完之後又向我施禮告辭。在那一道道看向我的目光中,隱藏著許多不同卻又雷同的神色。
一番客套結束,他們便紛紛作鳥獸散了。在轉身離開的前夕,有些定力差的,已然掩飾不住臉上的得意與竊喜,彷彿天上忽然掉下一張千萬大獎的彩票,正巧砸在他們腦門瓜子上。
那些花裡胡哨的背影終於轉出偏廳,消失在門外,好似一場鬧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