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
孃親死了,乾爹死了,我應該和大哥二哥一起哭的,可是,我哪有資格去向他們哭?
我默默低著頭,額頭抵在有琴聽雨後背上,眼淚無聲地肆意橫流。他沒有回頭,也沒有出聲,一隻手慢慢探過來,輕輕握住了我的手,溫溫的,很暖。
室內的光線在一片水霧模糊中逐漸黯淡下來,不知過了多久,燭光越來越弱,直至全部熄滅。屋裡闇昧昏沉,而我眼底的水汽已經漸漸散去,視線恢復清明,只是眼睛脹脹的發酸。
我抬起頭,站直身子,窗外隱約有一絲晨曦透進來,經過層層素綾的過濾,變得更加朦朧不清。藉著迷濛的光線,依稀可以看到我面前那襲月白長衫的後背上,有一大片未乾的水漬。
“雲兒,要我送你去東園偏廳麼?”有琴聽雨的聲音忽然在寂靜中響起,依舊柔柔的,清楚平和,沒有絲毫倦怠和飄忽。
“不必了。”
“那好,聽雨樓外自有丫鬟伺候,你吩咐她們引路即可。”
“嗯。”
我轉身走向門口,推門出去,離開之前向屋內瞥了一眼,他仍同先前一般靜靜地背向而立,沒有回頭。
走出聽雨樓,立刻有丫鬟上前來對我施禮。
“帶我去東園偏廳的靈堂。”我望著前方翠綠一片的竹林,淡淡開口。
“是。”
東方已然泛白,晨曦輕柔籠罩著曉風中婆娑的翠竹。我默然走在林間小徑上,一時竟辨不出此刻心中究竟是何等滋味。
四五個時辰之前,我剛剛從這條路上走過,彼時大哥二哥應該就在客房歇息,娘和乾爹不知隱在什麼地方暗中關注著我。那個時候,大家都還很好,還很好。
心中越來越重,腳步卻越來越輕,我知道,這一切都只是開始,將來要面對的東西還不知會有多少,時間已經不會再給我機會去沉湎什麼了。
穿過竹林,繞過容雲閣,行經曲折的迴廊,圍牆另一邊就是東園。
我隨著丫鬟走進一扇圓月門,直奔偏廳。
偏廳外面懸掛的白紗刺痛著雙眼,我站在園子裡平靜了一下,慢慢走近側牆的一扇窗子。
隔了窗欞,裡面的景象讓我的心陡然痛得窒息。兩副棺木停放中間,堂上黑紗白燭,三線清香,一燈長明。冥錢在火裡不斷化為灰燼,火光跳躍,映著那兩張我最熟悉的面容。
大哥二哥披麻戴孝跪在靈前,默默的沒有半點聲息。蒼白的臉上神色哀慼委頓,紅腫的眼睛只是一瞬不瞬地望著棺木,手中不停歇地將一沓沓冥錢送入面前的火盆裡,火焰跳躍起來掠過他們的手指,他們卻好似一無所覺。
握住窗欞的手不斷收緊,指甲在木稜上折斷,我別過頭回身靠在牆上,把臉埋入雙手之中,忍不住渾身顫抖。十六年來第一次,我竟不敢直視大哥二哥的面容。
破曉時分的園子裡寂然無聲,我倚在靈堂的外牆上心如刀絞,所有紛亂的情緒在這一瞬間全部化為對大哥二哥深深的愧疚。
“在哪裡?人在哪裡?”
“快些引路!”
“這等大事如何不早知會我們?!”
一陣呼喝嘈雜的話音忽然打破寧靜,同時伴隨著紛亂急促的腳步聲。我一驚抬頭,瞧見遠處拐角影影綽綽地轉過一群人來。我立刻向後縮了縮,隱在旁邊一棵大樹後面。
“幾位請勿高聲,靈堂在前,死者為大。”說話的是在前面引路的一個老僕,雖然步履匆匆,神情語氣卻依舊穩重。他後面跟了四五個人,說話間都透著一股氣勢洶洶。
“哼,死者為大?那要看死的是誰,因何而死!”
“不錯!林氏夫婦膽大妄為,太不把我們放在眼裡!”
“若非今早得報,我們都還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