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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經過臨床訓練的人都看得出的腹腔積水,臟器肥大。只需稍微留神辨認,你就可以知道,那個明顯大得有些不尋常的臟器,是胰腺。

但我見狀仍懷著最後的希望,不願意再思考,逼著自己看向最後醫師的鑑定。

方方正正的三個漢字,一清二楚而不容置疑地告訴了我一個現實,周女士,她患了胰腺癌……

人生總是微妙而諷刺,記得當初進入醫學院的第一節解剖課,擁有醫學教授職稱的我的老師,一臉嚴肅地站在講臺上。她看著我們這些對醫學仍然處於矇昧階段的孩子們,語調沉重地告訴著:&ldo;即使是在科學技術高度發達的現代,我們人類,對自己的身體,仍然存在著數不清的未知。至今為止,我們能夠弄得清楚的疾病,只佔了不到百分之二十。所以在座的各位,你們肩上,從此以後便擔負著,將這些未知病症,一個一個解釋清楚的重任。動脈炎,慢性前列腺炎,胰腺炎,胰腺癌……&rdo;

&ldo;杜茜,杜茜!別哭了,沒事兒的,有我在,有我在!&rdo;

我在唐生焦急的呼喊聲中回過了神,我的臉,埋在他的懷裡,眼前的他的衣服,被我的淚水暈濕得很透徹。我下意識的覺得剛剛的一切不過是個可怕的夢境,我的手摸索著,再度拿起那疊資料,淚眼婆娑著,想要確認,中途,卻被唐生,殘忍地奪去了。

我頓時失了理智,嘴裡破口而出許多難聽地話,身體也就要死命地掙紮起來。他什麼也沒有再說,用了很大的力氣,一手將我雙手壓在病床上,用一手固定著我的腰。我的理智告訴我,現在不可以動,但身體並不聽話。

那一霎,我只覺心中的悲傷無邊無際,死命地嘶吼著,想要掙脫唐生的束縛,想要掙脫這無情的世界的束縛。這樣的狀況不知道維持了多久,當痛覺從我的右上臂傳來,我全身的力氣,才都隨著這種叫做戊巴比妥鈉的藥物逐漸消沉。

當我的意識陷入混沌,腦海的一片黑幕中,突然放映起一場場熟悉而又久遠的場景。

周女士送第一天進入學堂的我上學,她在人來人往的校門外,蹲下身,輕輕地為我擦去淚痕。她耐心地安慰著因為即將到來的短暫分別而大哭的我,告訴我,不要害怕,也不用想她,要好好和小夥伴相處,因為她會一直在原地等我。

周女士送第一次獨自出遠門的我上大學,她在通向c城的長途客車外,為我整理了衣服上的褶皺。她早已變得沒有那麼多話,只是沉默著從包裡,又拿出好些東西,一件一件地往我的行李箱裡塞。我隨著車輛地移動漸漸遠離小鎮,回過頭,看到她一直站在那裡。

從那以後,我倆一直聚少離多,但我總以為,她還在那裡,在小學的校門外等著我,在車站的臺階上看著我。她悠遠的目光能穿過一路上的重重阻礙,投射到我的身上,她沉默的深情能無視漫長的時光存留在我心上。

但事實上,這個世界終究是物質的。

醒來時天色昏暗,我睜眼看著天花板,全身似乎找不到一絲一毫的力氣動彈。這是許多人,第一次注射鎮定劑的普遍體感。對於我來說,只是不想動。

視線中,唐生雙手插在褲兜裡走了進來,他看見我醒來沒有再鬧騰,像是鬆了口氣。我見狀在心裡想著,他這口氣,大約是松早了。

他在我床邊坐下,先是默不作聲地打量了我一陣,大概覺得我的神色不太對,略一思索還是開了口:&ldo;杜茜,你母親的事,有我在身邊照料。我知道你現在緩過來了,不會再鬧騰,而事情已經發生了,你有什麼想法,儘量告訴我,不要自己一個人,做決定。&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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