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芝贊’,無非是把朕從頭到腳誇了一通。此事之後,各省的‘靈芝折’便絡繹不絕,內廷的庫房烏烏泱泱堆的都是靈芝,回頭朕也賞大臣們一些,雖說都是各地鬧騰的虛文兒,但延年益壽總是有些功效,把身子骨養好了,為朝廷好好賣力是正經。”
梁啟超拱手道:“皇上無須自謙,環顧古今,由秦始皇以降,皇上堪稱千古一帝,此時的中華正處千年未有之盛世,雖說是虛文兒,起碼也能拿來應個景兒,大臣們心思都一樣,願帝國永昌,皇上萬壽無疆。”
關緒清點頭道:“朕還不糊塗,老子說:大象無形,大音希聲,此中的道理大了去了。眼下雖說四海昌平,百姓安居樂業,但這麼大一個國家,難免出幾個不肖之徒,偏就過不得太平日子,煽風點火、唯恐天下不亂,任此種歪風滋長,上行下效,遲早亂了朝綱。這歌功頌德之聲亂世有,盛世也有,有的是想升官發財,有的是想出個風頭,倒是出於真心的不多。”
載灃說道:“皇上,依臣弟看來,這事也不能一杆子都打死。祥瑞還是有的。天下興,河圖洛書出;天下亂,山川河湖崩。各地大臣們都是孝廉出身,滿腹詩書,會不懂這個理兒?願意報就讓他們報唄。”
關緒清不以為然的說:“象西安將軍吉和說的‘萬蠶同織一繭’,叫他進上來,他說是傳聞;伊犁將軍色楞額說‘穀穗九莖同枝’,朕昔年在藩邸見過,其實是一個大癟穗,散分成幾小穗而已。朕在山東曾親自到谷地看,多得很,老百姓管它叫‘傻穗’,光長個兒裡頭沒籽兒!這樣的“祥瑞”為人君的敢信麼?縱觀史冊,王莽新朝‘祥瑞’最多。其實是‘中有不足而形之於外’。他自己也要用‘祥瑞’哄自己。不過,做皇上的也要體恤下情,只要是實,該報的還是要報。最要緊的是別在此事上較了真兒,勞民傷財,倒違了朕的宗旨了。”
“皇上聖鑑。”
關緒清從王商手裡接過*,放嘴裡嘬了幾口,又說:“百姓足則國家充裕,若想比屋豐盈,必要蠲免錢糧,除其雜派為先。各地都在推行,可結果卻差之千里,此皆由地方有司奉行不善,不能使實惠及民,有些地方把錢糧稅減下來,雜派卻又多起來,百姓的擔子反變得沉重了,此事還需詳查。”
載灃奏道:“各省農商稅務均在查處地方上的錢糧虧空,有些地方上的官員相互勾結,盤根錯節,造假賬抑或拉攏糧道官員,儘管朝廷減免錢糧稅的邸報一封接一封,可地方上陰奉陽違,想方設法知應過去了,虧空照舊,這確是一塊難啃的硬骨頭。江南常熟警備隊,成立不過三年,便搞得天怒人怨,當地有首童謠裡便說:警備隊,盡不對,人家酒食供他醉,人家財產供他賄,人家婦女供他睡,他的婦女陪官睡,強盜土匪他不管,只把有錢的百姓來問罪。可謂刺入骨髓啊。”
關緒清把*丟到一旁,說:“常熟一事,朕在肅政廳的摺子裡覽過了,也派人查過,到如今也沒個下文兒,到常熟一經訪查,百姓裡一片頌揚之聲,還給警備隊送了萬民傘、萬民旗,令人瞠目,治國在於守成,一味的殺不妥,驕縱了更不妥,中間的分寸最難拿捏,不易啊。此事還需酌商才行,回頭內閣擬個條陳,叫提塘官給各省發邸報再行議處。”
“喳。”
“沒別的事就道乏吧。”
“臣等告退。”
兩人退下後,關緒清翻了翻奏事太監呈上來的印片,“宣湖南省長譚碧理。”
譚碧理奉旨到京呈報興修漕運的事,摺子遞上去兩天也沒接到宮裡的承宣,今日皇上口諭他到太和門聽政侯旨,眼巴巴望著內閣大臣一去就是半個時辰,心裡敲起鼓來。直愣愣瞅著太和門前的那盞白紗燈,一個勁兒起急,忽見一個小太監將白紗燈從石欄上挪到了臺階上,便心頭一喜,果然不一會兒,奏事官捧折出來,高呼一聲“湖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