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重複了一遍,我不確定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對,很害怕。”點點頭,他的表情不像是在開玩笑。
“怕什麼?”我問。
他一陣沉默。
一言不發開著窗玻璃上那一道道被雨劃拉出來的銀線,片刻,開口:“你信鬼麼,寶珠。”
我看著他,沒言語。
又一道電光劃過,他重新端起豆漿,輕輕靠進沙發背:“信的話,我們來講個故事。”
說完這句話,他看著我的眼睛。
一陣悶雷滾過,窗外雨下得更密了些,圍著房子一週嘩嘩的全是雨點的聲音,我站起身關掉電視,給自己倒了杯茶重新坐到他邊上。
“要聽?”看我坐定,他問。
我點點頭。
劉逸笑笑。端著杯子輕呷了一口,他想了想,然後慢慢給我講了這麼一個故事——
男孩在城裡讀書,有一天收到家鄉長輩來的信,說家裡有急事,一定要讓他回去。男孩以為出了什麼大事,就急急忙忙收拾行李回家了。
到家後,卻發覺不太對勁。
男孩的家在北方山區一個小鎮上,從市區到鎮子,公路大約要走三個多小時。鎮子人口不多,但地方比較大,平時住戶沒太多往來,就算是一大家子的,也就到秋收時候或者喜慶婚喪才一起聚聚。而這天到家,男孩卻發現自己上到太爺爺輩的,下至還在襁褓裡的小侄子,都聚集在了自己的家裡。
每個人都忙忙碌碌的,宰牲口的宰牲口,下廚的下廚,家外頭那片空地擺滿了桌子,看上去像是要擺宴席。
可是那天並不是什麼節慶日子,更不要提婚喪喜事了。
沒多久男孩被叫去了祖屋。
祖屋是長輩訓話、交代事情的地方,男孩家祖上是道光年的大官,幾代傳下來的規矩,對這方面尤其看重。進了祖屋,男孩被告之之所以叫他回來,其實是為了一樁好親事。
鎮裡把當地人定下的,門當戶對又在相書上測下來姻緣線極好的親,叫好親事。本想先同男孩商量下,再挑個好日子有準有備地把這事給辦下來,可是對方姑娘家早選定了這一天,幾次遊說堅決不肯改,所以只能把他從學校急召回來。
男孩聽完後很生氣。一面為家人因為這種事千里迢迢把他叫回來而憤怒,一面為自己讀了那麼多年的書,最後還得面對這麼可笑的婚姻而悲哀。
但既然已經回來了,也就沒有辦法了。好親事一般很難定,而且非大族還不給定,這是種有地位的人才配沿襲的習俗。而一旦定下來了,那就是祖訓,即使兩個配親的人根本不認識,或者根本八字不和,還得進行,這是規矩。所以男孩在回到老家後的當天夜裡,被眾親戚挨個訓了話,說了理,之後梳洗整齊哭笑不得地被推進了婚宴的禮堂。
禮堂布置得很熱鬧喜氣,大片的紅色,懸著的掛著的,飄著的蕩著的,像一屋子翻騰的火浪。只是滿屋子的人都是沉默的,不比以往參加婚宴時所看到的那種嘈嘈雜雜的熱鬧,這裡沒有滿屋子爭搶著喜糖的小孩,沒有滿屋子笑鬧拼酒的醉鬼,沒有唧唧咕咕互相調笑的三姑六婆……有的只是一屋子表情肅然的人。一身簇新嚴謹的打扮,不管男女老少,他們看上去比男孩這個新郎倌看上去還要緊張,團團圍坐在高高掛著的紅燈籠下,一張張臉看上去有點異樣的蒼白。
男孩從沒想過,這麼熱鬧張揚的一種顏色,在一些時候,一些地方,會變得那麼讓人寒冷的。
他感到有點困惑。
而這種困惑一直持續到新娘的進入。
第七章
新娘是被兩名喜娘攙扶著走進來的。
老舊的傳統沿襲著老舊的婚姻習俗,她頭頂著塊鮮紅的喜帕,身上一件繡花中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