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依則一宿也沒緩過神來。
秦泊南要收她為徒,並且不容她反對,她也壓根不能反對,她能怎樣反對呢,儘管她的醫術是秦泊南教出來了,她也在百仁堂內坐堂,然而說白了她的身份仍舊是濟世伯府的大丫鬟。不管她是否會醫術,不管她是不是大夫,她簽過的那一紙賣身契始終都在訴說著,即使她是個大夫,那只是副業,她的主業還是伺候先生的丫鬟。
然而這一切很快就要不一樣了,秦泊南說他要收她為徒,換做任何一個人,這都是天大的榮耀與恩賜。
她知道他是不喜收徒的,第一個徒弟柳屹然只是因為受人所託,第二個徒弟紫蘇只是因為他想找個伶俐的有天賦的孩子繼承他的一身醫術,因為身為他的長子的秦逸對學醫沒有興趣。
並且百仁堂是從不收女徒的,即使當年芳憐的天賦那樣之高,即使芳憐後來在帝都的醫界名聲那樣響亮,即使芳憐曾經那樣渴望能被秦泊南收入門下,秦泊南卻始終因為百仁堂的門規沒有收下她。
那他現在為什麼要打破門規收她為徒,天賦?能力?
這一閃而過的兩個理由實在太可笑,芳憐大姐的天賦不比她差,她的能力也沒到能夠修煉成為曠世名醫的地步,更何況若是先生當真看好她的資質,也不會在過了一年之後毫無預兆突然就提出來。
更何況她知道,先生是極重視百仁堂的門規的,門規不允許收錄女徒,為了能夠遵守門規,他完全可以像對芳憐一樣對待她,只要悉心教導不牽扯名分就可以了。
然而現在他要因為她打破門規。
拜師也就意味著她可以脫離奴籍,事實上她對自己是不是奴籍並不是太在意,她覺得像現在這樣陪在先生身邊,出門看看病,回府打打雜的日子非常愜意。
若是其他人既能脫離奴籍又能被先生那樣的人收徒,一定會高興得跳起來吧,然而不知為什麼,當聽到這個訊息從他口中說出來的那一刻,她沒有感覺到高興,反而感覺到一絲冰冷,冷到了骨子裡,連骨子裡都在發空,發虛,那是一種好淒涼的感覺。
不知為何,她的腦袋裡她的心裡竟然同時覺得悽悽涼涼的,悽悽涼涼的就像冬夜裡的蒼白與寂寥。
拜師之後,先生將不再是先生,而是師父,師父師父,一日為師,終生為父。
阿依雙手抱膝,蜷縮在床上,將頭深深地埋在膝蓋間。
漆黑的冬夜,呼嘯的北風粗暴地衝撞著窗欞,即使屋內點了炭盆,卻依舊感覺不到溫暖。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蒼青色的窗紙投射進室內時,阿依終於回過神來,突然頭痛腳痛渾身痛,脖子也痛。腦袋暈暈的在脖子上軟綿綿地晃來晃去,變得好像不是自己了的似的,一雙大大的眼睛掛了兩隻大大的黑眼圈,好像被墨汁染過了一樣。她頭昏腦漲,只覺得心窩處很不舒服。
篤篤篤!
清脆的叩門聲響起,讓她遲滯發麻的心臟猛然間劇烈地縮了一下,又是一陣頭腦發暈,兩眼發黑。
外面的人似乎是個急性子,阿依只不過是沒有很快地回答,不耐煩的敲門聲再一次響起。
篤篤篤!
“是誰?”阿依愣了愣,忙問,不想才一開口卻發現自己的嗓子嘶啞得厲害,彷彿乾澀得破了皮,一聲輕問就像鈍刀刮在鏽蝕了的生鐵,難聽得要命。
門外的人明顯頓了頓,緊接著一個本應該清悅如秋風拂過幽篁的嗓音卻帶著一絲沒好氣,驟然響起:
“開門!”
墨大人!
阿依十分無語,墨大人為什麼無論做什麼都能這麼理直氣壯呢,大清早私闖姑娘家的繡房敲門,還一點不覺得不妥地命令她給他開門,這等孟浪的登徒子行為,這種粗暴的土匪山賊態度,被他做起來竟然會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