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民等他話一住,又接著問道:“那今天是怎麼回事呢?他來幹什麼來了?”
“我也納悶呢?說他是看剛回來的三姨太太吧,還一塊來了個何二鬼子……”
王一民知道他說的這個何二鬼子就是那個小瘦子,忙接著話茬兒問道:“何二鬼子是幹什麼的了”
“早年老爺在任上的時候,他是長跑日本領事館和辦理日本公文的秘書,夾個大皮包,常往這公館裡跑。這會兒聽說當上省裡的總務廳長了,一步登天,走道的架子都不一樣了。從前總是縮個脖子,今天我一看,抻出來了,臉還衝上仰著。要不是斯傑潘馬上跑進去回稟,依著我非讓他倆在這冷板凳上坐兩鐘頭不可。管你什麼廳長不廳長的,真正的大官咱老田頭見過,想當年張大帥……”
正在這時,電鈴響起來了,同時還有汽車在大門外鳴笛。老田頭忙止住話頭,和斯傑潘一同跑出去了。
王一民站在門房裡,隔著窗戶向外看。只見兩扇大門開啟了,開進一輛卡車來。卡車上裝著成箱的一面坡啤酒,成摞的秋林洋行食品箱,還有一大塊方方正正的人造冰。王一民知道這是今晚舉行家宴用的。他一看錶已經五點多了。便從門房走出來,向老田頭和斯傑潘打個招呼,就向盧秋影的書房走去。
20
王一民剛要邁進樓門,冬梅就笑吟吟地迎出來了。這個姑娘今天穿了一身雪白的布拉吉,頭上的一條大辮子分成了兩條,辮梢上繫著紅綾子。王一民走到她身邊,覺得她高出了一塊,幾乎快趕上自己的個頭了。低頭一看,她腳下是一雙紅色的四寸高跟鞋。王一民這時忽然想起塞上蕭當他講的盧運啟宴請二十一國領事的時候,讓四個姑娘都改成洋打扮,今天冬梅穿的大概就是那一套了。王一民想到這裡不由得對著冬梅一笑。
冬梅一邊給王一民開門一邊笑著說:“王老師,我知道您笑什麼?您是笑我們從十八世紀突然跳到二十世紀了,對不?”
“我可沒那麼想。”王一民一邊往樓裡走一邊說。
“可少爺說我們四個就是跳來跳去的人。”冬梅跟在王一民後邊說,“您沒看見,我們四個還有一套旗裝呢。不是現在那種旗袍,是《四郎探母》裡公主穿的那樣的。”
“嗅,那可真新鮮。”王一民不由得笑了,一邊往樓上走一邊說,‘其實細一想這也合乎中國的實情,中國就是從封建社會到殖民地半殖民地這麼一個無所不包的國家嘛。你沒看照片上博儀皇上老爺去祭祖的時候,都穿上黃馬褂,戴上紅纓帽了嗎?所以你們從布拉吉穿到旗裝,也是合乎這個時代潮流的。“
說話間,王一民已經走到樓上了。冬梅忙快步搶到前邊,去開盧秋影的書房〕她原本長得就窈窕,現在穿上這樣高的高跟鞋再快走起來,更顯得啊娜多姿。這時王一民又想起塞上蕭和他說的“讓她們四個穿著四寸高的高跟鞋去賽跑都沒問題”的話來。當時聽著還有點不信,今天看來倒真是名不虛傳了。
書房門被開啟。王一民走進屋裡一看,盧秋影不在,他覺得有點奇怪。近幾天王一民來的時候這位少爺還都是等在屋裡的。別看這位公子哥大咧咧的樣子,在學習上還是守時間的,當然也可能是才開頭,覺著新鮮,天長日久還不知如何呢!
冬梅跟著走進來。她看王一民站那往四下看的樣子,就明白了他的心思,馬上說道:“王老師,您先坐。少爺理髮去了,是騎摩托去的,馬上就能回來。他還給您留個條子呢。”
冬梅說著,就走到寫字檯前,拿起一張紙條,遞給王一民,然後悄悄地退了出去。
王一民接過紙條一看,只見上面寫著:王老師:我去去就回。今天六點半我們一同參加家父舉行的便宴。在便宴前,我還有話要和您說。還要給您看我的“作業”,就是上次您給我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