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鄲城門前,以趙遷等人為首的趙國群臣跪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愣愣地看著遠去的王駕,都有些茫然。
同樣有些茫然的還有御史大夫王綰,不過終歸是廟堂的老臣了,還是很快冷靜了下來,從袖中取出為嬴政草擬的詔書,高聲宣讀起來:“趙王降秦,有功勞於生靈,免邯鄲於戰火,故封邑五百戶,遷往咸陽,王室宗族子弟凡趙氏之人,皆往咸陽。”
“另,趙國併為秦國郡縣,具體事宜由右相呂不韋與邯鄲郡郡守郭開一同商議處置。”
聽著王綰宣讀的詔書,不少趙人都眉頭緊蹙。
郭開在趙國的名聲可算不上好,雖然郭開除了貪汙以外並無任何罪行,卻依舊樹立起了一個十足的奸臣形象。
也就是秦軍剛剛接手邯鄲,沒人敢做出頭鳥質疑嬴政的決議,否則定然有人會站出來抗議。
王綰身為御史大夫,自然也是人精,將這群趙國降臣臉上的表情盡覽眼中。
郭開是奸臣?
也許吧。
但奸臣往往比忠臣和能臣都好用。
奸臣不聽從君王的命令,等待他的就只有群臣的攻殺,而能力不足的人更當不得奸臣,沒有那個能力如何能做起更大的盤子。
張機也在一旁笑而不語,郭開貪汙?
說真的,說郭開貪婪,為一己私慾收受賄賂的,比在秦國聲稱張機貪汙軍餉、挪用軍資還要令人難以置信。
張機以其財富以及府內妻妾們的治家、經商手段,比起貪汙要賺得更多、更快。
不說紙張、書本,就比如紫蘭軒總店和分店的生意以及脂粉、香料生意,這就是在從貴族們手中搶錢,打家劫舍不比貪汙腐敗賺得多?
而郭開是什麼家庭?
邯鄲郭氏!
郭開的先祖便是那位著名的戰國富商,邯鄲郭縱。
史書記載:邯鄲郭縱以鐵冶成業,與王者埒富。
也就是說邯鄲郭縱以冶鐵業起家,能和一國君王的富貴相比,也就是人們常說的“富可敵國”。
而趙國鐵礦資源豐富,戰國時期烽火連年戰不休,鐵礦這種戰略資源自然是更有市場,價格更高,郭氏更是憑藉鐵礦資源的豐富承擔起了很大一部分王室開銷以及軍費補貼。
郭開貪汙?
不過是趙偃的黑手套罷了,所有的錢最終都流入了趙偃的內帑裡了,這就是郭開這種奸臣的好用之處。
奸臣必須無條件地順從君王的命令,無論命令會危害國家還是有益於國家,奸臣都會毫不猶豫地執行命令。
這種臣子,遇到知人善任的賢君,也會成為一代賢臣,但若是遇到昏庸之君,也會變成徹頭徹尾的禍國殃民的奸臣,一切只看為人主者如何任用。
趙王宮外,嬴政跨過了王城的城門,看著雄闊的殿閣飛簷擺動著叮咚鐵馬,依山而上的趙國王城巍巍然如天上宮闕,美麗的宮娥、舞姬侍奉在道路兩側歡迎著嬴政和秦國的文臣武將們,她們依舊光鮮亮麗,舉止優雅得體,與城內那些因為缺糧而飢腸轆轆,看見食物便兩眼放光的百姓和士兵們迥然不同。
貴舞姬而輕士卒,如此之國,不亡才怪。
嬴政搖了搖頭,十分不屑。
不過,這夕陽之下的趙王宮雖然富麗堂皇,卻也倍顯落寞淒涼。
嬴政凝望良久,不禁長長一嘆:“強趙去矣,大秦獨步,不亦悲乎!”
然而嬴政的感慨,落入了群臣的耳中卻是另一種意味,當即便齊聲恭賀道:“大秦滅趙,一統天下指日可待,臣等恭賀王上!”
背對著群臣的嬴政沒有作聲,也沒有回頭,只是沉默著。
數日後,嬴政的車駕再次啟動,緩緩向著咸陽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