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沓錢,悄悄遞到警察手裡……他們的交易就這麼做成了,很簡單,花兒一般的生命枯萎後,她的屍體竟然要被再一次受虐——吳山恨得直咬牙:“他缺的不正是錢嗎?死屍?這樣的人不該死上一萬次?什麼狗屁藝術!死亡?他為什麼不死給我們看?虛偽!有了錢,他就能欣賞別人的死亡?誰給他的權利?誰允許他那樣做?誰?!”吳山噌地下了床,那個隨時而發的念頭令他無比興奮,他翻看名片的背面:紫石街19號清涼院a座602。看到這,吳山高興得直打哆嗦,他默默唸著電話號碼,一個個按下:嘟——嘟——嘟——那邊有聲音了:喂——喂——吳山連忙放下話筒,心裡砰砰直跳。不錯,是那個攝影師,他可能沒睡好,聲音軟塌塌的,像奶糖。此刻,吳山的餓意早沒了蹤影,在東北林場的那段日子,許多伐木工都是在逃的“通輯犯”,辛勞一天,他們晚上便聚在一塊,藉著酒勁,一個個講述自己的“犯罪史”:殺人、強姦、越獄、搶劫,吳山感興趣的就是殺人,那種被爐火烤得十分鮮紅的殺人回憶,那種陰森的、冷硬而緩慢的敘述語調,甚至他們撕扯鹿肉時的兇狠和殘酷。吳山聽得入神了,冷不丁被對方盯上幾眼,那白而冷的眼球、油光光的五指、吞吐不止的喉結以及飄散著口臭味的威逼似的對話——無時無刻不讓吳山緊張。當他再一次回憶時,他驚歎於很多的細節都已經瞭然於心了。
他需要理由,現在,他找到了,一個是錢,另一個是死亡。無論他死或是對方死,不過早了些時間去面對,他現一沒牽掛,二沒負擔,他獨來獨往,一個衰弱不堪的俠客,一個被逼無奈的孤獨老人。有了目標,吳山踏實了,他一覺睡到天明。
第二天是一個十分反常的悶熱天氣。一上午的天空都陰著,沒有風,河道兩邊圍滿了擺棋弄舞的閒人,吳山沿著河道溜了一圈,在洪門市場買了兩把鋒利的匕首、一雙布鞋、兩雙黑手套、一個口罩,在一個印章店偽造了一張“環衛工證件”,接著,他來到了紫石街。這裡距他住的旅館不過五里多地,清涼院縮在一個狹窄的小巷裡,a座對面是一個制服廠,後面是一個臨街的花園,吳山仔細檢視了所有的出入口,除了上下班,這裡來往的人不多,更沒有值班人。從一面坡地走下去,樓房前面是一塊荒地,中間是陳舊的石板路,四處停放著幾輛電動車,不時有一個老媽子提著菜籃下樓,吳山躲開她的目光,若無其事地上了六樓,對602鐵門上的一幅春聯印象深刻:上有乾坤門,下有寶貴地。對面603的門半掩著,任何偶發因素都會影響整個過程,吳山小心看了一會,聽到一個婦女嚷孩子的聲音,一個相當完整的家庭,吳山覺得,假如他有這樣的一個家,現在他正躺在床上滋潤著呢。
走出a座,太陽出來了,吳山經過一番周密的思考,決定第二天黃昏動手。
第十九章
“今晚,‘如來’不在,放蕩一下吧。”——吳三更看了看“金屬酒吧”的廣告語,走了進去。
舞池裡亂糟糟的,香菸的煙霧籠罩了全場,各種各樣的聲音響成一片,有口哨聲、嘶喊聲、金屬搖滾聲、皮鞋的碰撞聲、地板的磨擦聲、小姐的低語聲、放蕩的笑聲、喝酒聲、拉鍊聲、扭打聲、撒嬌聲、不間斷的喧譁聲……口紅、指甲油、眼影、頭髮、腮紅等都隨著音樂晃動著,茶几上堆滿了零食、冒泡的啤酒瓶、踩癟的易拉罐、手套和吸管,一個禿頭的瘦個子女人跳得汗流浹背,一個滿臉鬍鬚的長髮男人。一個帽子上插著羽毛的女人,她大張著嘴,手放在屁股上扭著,骯髒的長裙搖擺不止。
“先生,想要點什麼?”吧檯內的一個男侍問。
“我想找西子小姐。”昏暗中,吧檯另一側有人進進出出。在一個暗廂裡,幾對人影正摟抱在一起。
“她今晚沒空。”男侍雙肘支在臺面上,以一種挑剔的語氣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