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了一地。
張宇空看著那小猴兒在大雨裡團團轉了幾圈,把自己轉成了個泥猴兒,方才拖泥帶水的把一堆滾滿了泥漿的盆盆罐罐搬進了屋子。
張宇空不禁笑出聲來,構思好的開頭早已飛走,他揹著手看著鄰家小院,邊踱步琢磨著那小猴兒的身份。
鄰居家是一對三十餘歲的中年夫婦,打從張宇空記事起就住在張家隔壁,膝下只有一個六歲的女兒。這小猴兒看起來十多歲,大約趁暑假過來走親戚的。
“有趣。”張宇空想,“扔到動物園猴山上,差不多也能以假亂真了。”
第二天一早,張宇空吃早飯時,大門響了。輕輕的三下,再三下,聽起來有些猶豫。
張宇空拉開門,就看到一個營養不良的小蘿蔔頭站在自家門口。大大的腦袋,纖細的身子,小細胳膊小細腿的,好似一把灰撲撲的高粱杆,只有小臉上一雙圓溜溜的眼睛閃閃發光。
小蘿蔔頭眼神閃爍了幾下,低下頭,有些不自在的問:“那個,我叔叔說你家有梯子,能不能。。。。。。”
張宇空有些迷茫,過了一會恍然大悟——這八成是昨天鄰居家那隻小猴子,昨天抗洪搶險,今天天晴了,來借梯子補房頂了。
他忙讓小猴子進門,小猴子低頭看了看自己頂出兩個破洞的鞋子,搖了搖頭。張宇空也不堅持,去後院儲藏室找出梯子,順手關了大門,跟著小猴子去了鄰居家。
鄰居家大叔姓沈,名貴,他媳婦叫杜春,這小猴子叫許戈,今年十一歲,是杜春表姐家的孩子,卻不是來走親戚的。許戈自幼失怙失恃,在親戚間輾轉數年,上個月才到了這裡。
張宇空原本一邊幫鄰居扶著梯子,一邊逗弄搬了個小凳子窩在旁邊寫作業的許戈,一邊聽杜春說著些家常瑣事,聽到許戈的來歷後,他愣了一愣神,擺弄許戈頭髮的手停頓了半刻,一時居然擺不出一個合適的關切表情。
杜春長吁短嘆,轉眼從許戈那短命的爹孃說到豬肉又貴了,張宇空卻是聽而不聞,過了一會突然冒出一句:“許戈,去我家寫作業吧。”
許戈詫異的抬頭,眼睛瞪得滾圓,顯得格外大。
張宇空露出一臉誘拐犯的笑容:“不會的我可以教你。”
小猴子就這麼上了誘拐犯的賊船。
最初許戈很拘謹,脫了鞋子小心翼翼的踩在木地板上,地板咯吱響一下都要手足無措,緊張的看著張宇空的臉色。熟了以後,許戈就大大咧咧的把張家閣樓據為己有,桌上地上堆滿了張宇空“小時候剩下的”全新的課本參考書和亂七八糟的“閒書”,每天過了中午就溜到張家,吃過晚飯才回去。
張宇空邀請許戈來自己家時,腦子有一瞬間的空白,事後想起,其實是有些後悔的。許戈一開始那點畏畏縮縮的小家子氣,他也不大看得上眼。然而熟了以後,他不由慶幸自己那一時衝動——這小子足夠有趣,雖然養小孩比較煩心,好在不會無聊。而且許戈有一樣好處——愛笑,笑起來圓圓的眼睛彎成一條縫,露出一口不怎麼整齊的小白牙,看上去就想揉上一揉。
暑假匆匆而過,張宇空離開時,許戈搓著衣角跟在他後頭送出老遠,滿臉的依依不捨。張宇空覺得好笑,捏著他的腮幫子扯了又扯,打趣說:“我又不是不回來了,哭喪著臉幹什麼?知道的人明白你是送行,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是送殯呢。”
他本是開個玩笑,卻不料許戈聽到這話,身子頓時僵在了當場,本來就哭喪著的臉瞬間冷了下來,一雙大眼睛顯得更加幽深,黑漆漆的看不出一絲情緒。這些日子見許戈天天說說笑笑的鬧騰,張宇空幾乎都想不起來許戈其實是被收養的。
杜春的話快速閃過:“這孩子從小就沒爹沒孃,哎,他爹入土那天,我見他端著瓦盆跟在棺材後頭,那麼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