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話時,高處一團黑影赫然顯現,恰好投在自己臉上。
嬴舟張惶地抬頭,月夜下那個魁梧矯健的身姿正做起一個舉刀在頭頂的動作,背光的五官難辨其容,唯有露在清輝中的左眼格外瘮人。
九尺長的偃月刀勢不可擋地劈下來,和兩柄修長的苗刀撞出金石相交的火星。
倉促凝成的武器上尚留有未熄滅的幾團烈焰,映著刀下少年的眉目,在其琥珀色的瞳孔間稍縱即逝。
「嚯。」
來者是似而非地擠了擠眼,口氣略微不屑,「居然是你啊。」
嬴舟光是要與之角力已頗為吃勁,根本沒別的功夫回應。
「罷了,來也來了,那就按老規矩辦吧。」
此人笑得十分輕鬆愉快,態度漫不經心,「正好叫我瞧瞧你長進了多少——」
說著,他又一記重如千鈞的劈砍砸在刀刃間。
刺耳的清鳴哐當而過。
嬴舟整個虎口險些裂開,麻木得短暫失去了知覺,他立刻給右手化出一隻護腕,將兩柄刀合作一把巨劍,雙手握著迎上去。
小椿和溫蕙匆匆趕到時,只見得空中一紅一黑的兩道影子打得難捨難分,眼花繚亂,戰況甚是激烈的樣子。
「嬴舟!」
這是什麼個情況?
少年在半空抗住睥睨無雙的大刀,回頭咬著牙吩咐:「小椿,上一道結界!」
她不知所云地仰著腦袋:「啊?結界?什麼結界?」
就在此刻,那人輕鬆自若地懶洋洋開口,「不用,我已經罩好了。」
方形的灰黑色屏障從他身後鋪開,將這一片小院全數攏入其中,像只倒扣的盒子,四平八穩地落地成陣。
精怪在人族的地盤上交戰,有時為了不引起騷亂與傷亡,會開一個能夠遮蔽周圍的結界,他們在裡面哪怕打得昏天暗地,血流成河,身在外圍的人也難以發覺。
對方不曉得是出於什麼目的,居然把小椿兩人一併罩了進來。
她望著天上的戰局,自不知敵方身份,為了護嬴舟安全,當下就要結印。
「別給我白櫟殼!」
殊不料他竟先一步出聲,「你們誰都別插手,我自己應付!」
「嬴舟……」
小椿五味雜陳地看著他,雙手擔憂地握成拳。
話是這麼說,可是你好像一直被人家摁著打啊……
來者在力道與招式上近乎有著壓倒性的優勢,他不似嬴舟那般,縱然與人交手,身遭亦縈繞著焚燃的烈火。
這人並不常使什麼術法,一招一式簡單得就好比尋常的人族江湖俠客。
嬴舟迎面捱了一腳,簡直是飛出去的,若不是有結界阻擋,他怕是能一摔摔至兩條街外。
背脊重重地砸在屏障上——好在狼骨堅硬無比,倒是不曾遍體鱗傷。
他來不及喘口氣,立馬化護腕為盾,險而又險地接住了對方急速踹來的第二腳。
再趕緊趁此空隙幻成長鞭纏住近處的樹梢,將自己盪開數丈。
「嘖。」
那人無比嫌棄地活動著脖頸,「細犬族花裡胡哨的東西可真多,你要是肯專心練一樣武器,而今也不至於這麼高不成低不就了。」
少年長弓激射而出的飛箭接踵而至,他卻半分不為所動,輕飄飄地偏頭側身,躲得那叫一個遊刃有餘。
小椿目光一路隨著他倆的身形上下浮動,旁邊的溫蕙倒是激動不已,險些跳腳。
「天哪,妖怪!妖怪在打架!這是我一個凡人活著能看到的東西嗎?」
「也太精彩了吧!我定要把這一幕記下來,當做傳家之寶。」
小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