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樹葉也會哭啊。
「你不知道,他一把揪著我的頭,徑直就從土裡□□了。」小椿一抹眼淚,像個受氣的小媳婦,「我都沒來得及呼救。」
「人族那麼喜歡主動給人幫忙的嗎?這個種族也太勤勞了吧。」
言罷,低頭嗅了嗅自己的枝葉,當即痛苦得狠狠皺緊眉。
在山中天生地長,未開靈智前,她也僅是靠腐爛在根下的枯葉果實改善飲食,不得不說,人實在是個神奇的族群。
小椿從前只知道他們會巧妙地利用萬事萬物,沒想到連此等汙穢也不放過,還起了個好聽的名字,叫「夜香」,兩者之間未免差得太遠了。
她輕嘆。
眼下吸了一干濁氣進去,也不曉得要吐納幾個夜晚才能完全淨化。
嬴舟就坐在花盆旁邊,搭著兩條胳膊,一言不發地聽著她喋喋控訴。
「好像怎麼洗都有股味兒……如果可以換土就好了,可這些都是從白於山帶來的,離我的本體近,倒還能蹭點裡頭的靈力。」
「噫——」
後者嘖嘖皺起五官,「為什麼他們可以隨時隨地地掏出這種東西……」
她滿腔的叨叨還未說完,手裡的枝葉忽被人當空接了過去。那動作很輕柔,依稀能從指腹間感覺到滾燙血液流出來的熱度。
小椿驀地一愣,朝頭頂落下的陰影揚起腦袋。
嬴舟正拿著一塊巾布,垂首細細地替她擦葉子,鬢邊凌亂的小碎發意外地像是一雙耳朵,隨著他低頭的動作耷拉下去。
「是我的過錯。」
他澆上一瓢清水,嗓音不輕,但略微沉鬱,彷彿悄悄話一樣,「不該把你一個人丟在客棧裡。」
小椿任由他用浸濕的絹帕洗刷自己的枝幹,目光一眨不眨,好長一段時間裡,靜止得像棵沉眠了的樹苗。
「下回出門,我儘量帶上你。只不過抱一盆草四處閒逛似乎有點惹眼。」
「不知有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比如另換個小盆兒?嗯,要麼用黑布罩一罩,可以裝作鳥籠……小椿?」
嬴舟發現她沒聲響,不解地喚了聲。
戳在土裡的樹枝終於有了動靜,帶著幾分感慨地托起臉頰,語氣輕倩而美好,「嬴舟,其實你平時就該多說說話的。」
「你聲音很好聽。」
他擰巾布的手幾乎是當場一頓。
微尖的耳朵瞬間扇了扇。
目光好似無處著落般閃爍片刻,才接著把擰水的動作完成,嗓音低低的:「有嗎?」
「有啊。」小椿支起身,「在我見過的人之中,你的最好聽了。」
嬴舟不以為意地嗤笑,給她擦臉,「你這輩子才見過幾個人?」
「見得不多,可是也聽了不少。」她據理力爭,「滿大街那麼多人,一路行來,還是數你的嗓音最漂亮。」
「聲音也能用漂亮?」他對此深感懷疑,又忍不住問,「哪裡漂亮了?」
「就……」小椿抱懷認真思忖,「比旁人的乾淨溫和,以及……音色會有那種,不太明顯的迴響,像古琴。」
少年拎起水桶若無其事地往門外走,「那是犬類的特點,大家都這樣。」
「怎麼會,就算是特性,你的聲音也是你的聲音啊。」她在背後鍥而不捨,「嬴舟,再多說兩句嘛。」
他頭也沒回,「出去了。」
屋門「哐當」掩上。
嬴舟靠在門外,先是舉目去看客棧陳舊斑駁的屋頂房梁,好一會兒才低下頭,握拳在手,欲蓋彌彰地遮住唇角。
木製的樓梯狹窄陡峭,他難得有耐性一步一步地走。
其實捫心自問,前些時日,他真的有過念頭想送這隻樹精